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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到了床上,盖上被子。

    季师益打算不追究自己的行为,他用了四个字概括状况,鬼迷心窍。在把邱景岳的衣服丢进滚筒之後,季师益决定把这件事忘记。如果邱景岳记得,他会说服他忘记。

    然後他睡了个好觉。梦里独自一人走在天上的云团当中,唱著不知给谁的情歌,却是邱景岳总唱走调的那一首,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

    第二天是周日,早晨醒来他还有些忐忑,只是不料邱景岳的失忆比他更彻底。邱景岳醒在季师益之後几分锺,看见同事兼师弟的脸非常吃惊,半天了说:“我怎麽在这儿?”

    说完後表情开始有些不妙。他看了看卧室里墙上挂的锺,说:“糟了,我跟我妈说八点过去的。”

    季师益把邱景岳洗好的衣服拿给他。邱景岳匆忙地穿上衣服,问:“我是不是醉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添了很多麻烦。”各种意义上的。

    “回头请你吃饭。”邱景岳打了电话给他母亲,後者似乎说他们已经自己出去玩了,在越秀公园,邱景岳说那你们在五只羊那儿等我,我马上过去。

    邱景岳把衣服穿好後季师益建议他进行梳洗,他说漱漱口洗把脸就可以了。季师益然後建议他送他去越秀公园,邱景岳说不必,打车过去就行了,你忙你的。

    季师益於是只好把他师兄送到电梯,後者在踏进电梯门里时犹豫了一下,问:“我昨天没说什麽不该说的吧?”

    “有。您说您喜欢我。”季师益笑著说。

    “这是事实,而且该说。”邱景岳笑著回答。

    季师益看著电梯门缓缓关上,邱景岳在里边朝他笑著挥挥手,季师益也笑著朝他挥挥手。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发出轻轻的!声,一道光在无法密合的电梯门中央滑行下去,季师益知道电梯下去了。他忽然後悔起来。

    他跑下楼梯,跑了两层停下了。慢慢地走回十七楼,看见电梯已经到达了一楼。

    他想起不太大的时候曾经对电梯的某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为什麽每层楼都有一个电梯门,但电梯走的时候门为什麽不跟著走。长到一定程度时有一天他忽然明白了,原来电梯每次打开的时候,看起来是开一扇门,其实是开了两扇门。一扇固定在每层楼的外门,一扇是轿厢的内门。他於是觉得自己十分愚蠢,这麽简单的问题想了这麽多年才弄明白。然後他设想过,如果外门打开,内门不开,人就进不了电梯,如果内门打开,外门不开,人就出不来电梯。他沾沾自喜,以为得到了人间的真理,然後有一天又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其实不论哪扇门不开,电梯里的人和电梯外的人都不能进出。再後来他做了个梦,他一厢情愿地走进了打开的外门,但里边没有轿厢,所以他就掉下去了。

    他觉得他打开了外门。而如今,他没有勇气确认,一、轿厢在不在;二、内门有没有开;三、里面有没有人;四、里面的人想不想出来。

    他想,门如果老是开著,挺耗电的。

    季师益虽比邱景岳早一年晋升了主治,在人手永远不足的一区还是多值了一整年的一线班,十二月时新来了一批进修医生,人数不少,他终於解脱了,作为主治加入了二线的排班。原以为不值一线会轻松些,事实上并非如此,老总遇到专科疑难问题会请示,三个病区任何一个病区有问题他都得出现。

    季师益跟随的是廖敏轩这一组。原先顶头有个副高,因为惹怒了廖敏轩,被发配到了二区。廖敏轩一周查一次房,其余时间都是季师益带著住院医查房。一周两次的手术日廖敏轩都会出现,但由於行政职务忙,有时会在手术途中走开,剩下的手术只能是季师益主刀。好处是进步神速,他已经变成同龄的主治当中唯一可以独当一面的术者;坏处就是压力确实很大,他晚上的时间基本上都贡献给了书本和教程,琢磨著术式──如果在廖敏轩面前回答不上问题或者出什麽差错,那基本上是没有翻身之日了。他不坏,只是容易记仇,容易记著别人的缺点。

    邱景岳的婚礼之後,除了科会之外,季师益就没怎麽碰见他了。偶尔在科会见到他,他也坐在很远的地方,而後时常在全科的同事面前被责骂。开会时他总是低著头的,不管廖敏轩说什麽,一般他都不回应。也通过了领导的责骂,季师益得以了解邱景岳的近况,例如申请到了省自然基金自由项目──那天领导骂的是“不要以为申请到了基金就了不起,你要看看你呆的是什麽单位,我告诉你,要不是挂上这个科的名字,就那种课题还想申请到?”例如写临床路径──“你写的什麽烂东西?语句都不通顺,你小学是不是没念好语文,你想丢我的脸吗?”

    开头季师益和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疑惑,既然邱景岳这麽“烂”,领导为什麽每次要把重要任务交给他?

    後来他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廖敏轩的心思。想通以後他和任唐出去喝了一晚上的酒,说很久没喝这麽痛快了。

    周芳和季师益离婚後,任唐先是有点不自在,尤其在谈到家里的事情这方面;後来见季师益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也没什麽顾忌了。季师益向他打听周芳的近况,他说她快临盆了,身体状况挺好的。逢人笑嘻嘻的,说就要生宝宝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离婚了。

    季师益那时会很想见见她,见见自己的孩子。只是他始终没说出口。

    他对任唐提过周芳的精神状态问题,让他帮忙劝说周芳父母带她看病。任唐摇头说:“他们家是什麽家,别说没生病,真的生病也不可能带她看的。离婚不要紧,要是说是因为精神病离婚,我老舅他可丢不起这个脸。我可不敢跟他说这话,他知道你跟我说这个,非恨死你不可,那你就难混了。你要是不说,他们家对你有愧,情面上的事还能帮你些。老舅说周芳没谈感情就是一正常人 ,我觉得也是。他们家觉得可以养著她,就让他们去吧。不谈感情不再婚也没什麽不好的。多省心。”

    “是挺省心。”季师益说。

    “你不会也不想再婚吧?男人跟女人可不一样。”任唐大吃一惊。

    “暂时不想。”

    “你不会去找小姐吧?”任唐取笑他。

    “我胆子这麽小,敢吗?”

    离婚之後季师益完全没有性活动,甚至连自慰都没有。好像丧失了那方面的兴趣,也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导致的。当然,除了那一次意外。

    他阻止自己回想。

    博士启动基金中了之後还没有时间专门找他道谢,离婚那件事也没有对他的沈默道谢。以前偶尔邱景岳会往季师益的邮箱发一些有趣的帖子或图像,季师益没有回应後渐渐他也不发了。就像以往任何一个阶段玩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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