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会儿就走吧,我得带阿婆去医院,家里不留人。”商歌吃完半碗粥,又从冰箱里拿了半个馒头就着咸菜吃起来。

    江子釿吃粥的动作顿了顿:“我送你们吧,你那破车进不了市区的。”

    商歌一愣:“真的?”

    她确实没有骑三轮进过市中心那边,摆摊儿送菜也只是游走在附近乡里乡亲的大街巷。

    “你那是私下改装的吧,违规车辆,被交警抓到会扣车的。”

    商歌愣愣地哦了一声,悻悻地继续吃馒头。

    可是馒头怎么也咽不下去,一个气不顺,噎住了,馒头在食道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商歌是不想在饭桌上呕吐的,她硬生生要憋回去,但却适得其反,胃里一阵恶心,她推开江子釿的手,冲到院里菜畦边呕吐起来。

    江子釿赶紧跟上,轻轻拍着商歌的背,等她吐完,递给她一张手帕和一杯水。

    “对对对不起,影响到你胃口了。”商歌一边擦嘴一边道歉。

    刚吃的早餐全吐出来了,目睹了呕吐物的产生过程,尊贵的江大老板估计再也没有食欲。

    商歌漱完口,瘦的身影提着桶把刚才的呕吐物细细地清洗掉。

    江子釿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商歌。”他叫住她。

    商歌抬起头,双眼一片朦胧湿润。

    江子釿心中有什么东西悄悄扎根。

    他走近商歌,手指不听使唤地去触碰商歌的侧脸:“别对我这么客气。”

    最后还是江子釿开车送给她们去了新河人民医院。

    看来江子釿没谎,他真的是认识院长的。

    下了车,院长和蔡医生就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商歌暗自感叹,这位爷到底有多厉害?一个从商的海龟,怎么和医院的人都这么熟啊。

    江子釿冲商歌眨了眨眼,转身和院长寒暄起来,而蔡医生直接带着商歌和老太太进了快速通道。

    检查结束,把阿婆送入病房休息。

    来个医院就这么大阵仗,商歌生怕蔡医生会问些什么,全程心惊胆战的。

    但一通检查做下来,蔡医生什么也没问。

    蔡医生开药方的空当,商歌终于忍不住了,心翼翼对蔡医生道:“蔡医生,那位先生只是个普通朋友,您千万别误会……”

    蔡医生放下笔,笑了。扶了扶鼻梁上的圆片眼镜,语气平和而亲切:“歌,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

    商歌急了,蔡老还是误会了啊……

    “不是的蔡医生——”

    “歌,不管是什么关系,能有一个人照顾你,挺好的。我相信你阿婆知道了也会很开心。”

    蔡医生顿了顿,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她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他这样,好像阿婆马上就要……

    “蔡医生,阿婆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阿婆总给她没事没事,而蔡医生也从未告诉她阿婆的真实病情。

    商歌只知道阿婆身体一直不舒服,有时候,晚上还整夜的失眠。去医院检查,阿婆总是敷衍。

    “蔡医生,您就告诉我,我求您了。”商歌上前握住蔡医生的手,她有种不好的预福

    蔡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头:“歌,这是老太太的心意。我本是不应该的。”

    “蔡医生,阿婆和我相依为命,我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大概是见商歌有些可怜,蔡医生叹了口气:“目前的判断是,老太太的脑神经在逐步死亡,她的失明只是并发症而已,过段时间,身体各项机能都会衰退,直到成为植物人,这还算好的,悲观一点儿,加上心脏病史,老太太很可能直接离世……”

    商歌咬住唇,摇头,泪花在眼中闪烁:“阿婆,阿婆还有多长时间?”

    “不好,任何时候,她都有可能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蔡医生从医几十年,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

    他知道,对于死亡,痛苦的从来都不是死去的人。

    “英有什么办法治疗吗?”商歌哑着声音问。

    “老太太的情况已经很不乐观,以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几乎没有逆转的可能。”蔡医生撕下药方,递给商歌,“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减少她的痛苦,让她最后的日子里……尽量愉快。”

    蔡医生都成这样了,商歌不会不明白:阿婆,时日不多了。

    商歌撕咬住嘴唇,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而眼泪和抽泣声出卖了她的悲痛。

    她将药方捂在心口,整个人无力地从墙壁滑下,蜷缩在地上发抖。

    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要过早离开?

    “歌,你阿婆现在最愿意看到的,就是你能有个好归宿。”蔡医生道。

    商歌拉紧身上的夹克,抽泣着点头:“我去、去拿药。”

    手里提着药,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商歌平生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她要做什么,她又要去什么地方?阿婆如果不在了,她又该怎么过?

    正在发愣,电话响起,显示“釿”。商歌按了接听。

    “喂?喂?商歌?”

    “我在。”商歌有气无力道。

    “怎么了?”江子釿一下子就听出她的声音不正常。

    “没、没事……”商歌本来已经止住了哭泣,但不知为何,江子釿这么一问,她竟又哽咽起来。

    “商歌?”江子釿有些着急,“是谁欺负你了吗,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我就在药房外边,”商歌带着哭腔,她拼命想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但出口的,只是破碎不堪的呜咽,“阿婆要不行了,阿婆,咳咳,江子釿,我不想阿婆走……”呜咽声越来越大,最后商歌颤抖着不出话来。

    她索性挂羚话,找一个角落,靠着药房的墙壁,捂着脸放肆地哭。

    商歌哭到昏黑地,弱、无助又可怜。

    周围的人只是淡漠地从她身边走过,毫不奇怪。这是医院,不哭才不正常。

    突然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商歌,鼻尖飘来淡淡地烟草味儿,让人安心又宁静。

    “不怕,我在。”江子釿低哑的嗓音落在她耳边,像是甘露滋润着麦田。

    他的大手轻轻拍打商歌的后背,像是哄孩。别怕,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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