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吃饭呢。”李盈端着小笸箩,踮起脚尖走进大家视线。

    “你可吃了,要不来吃点?”苏张氏问她。

    李盈将笸箩递给苏婶子,便左手揉着右手肩膀,隔着青布衫揉肩,“娘今日做了炊米塔,让我送些过来。”

    炊米饼好吃但难做,得要先把米磨成浆,再放到特制的竹篾簸箕炊成皮,炊一层皮撒一层芝麻、饭豆碎、黄豆碎,放一次米浆烧一次火。反复几次便能做成米塔。

    这类似千层塔的米塔,吃着甚香,奈何舂米、磨米浆、碾碎豆子最是累人。

    今日是相公归家,是个高兴的日子,再多的累也会因此消散。为了一口相公喜欢的吃食,再多的累玉娘甘孜如此。

    “对了,昨夜大风,将你家西陇田的稻杆吹倒了。娘让我提醒你家,要提前收割稻子,免得在地里泡水发芽。”

    话还没说完,李盈抢过小笸箩,蹦蹦跳跳往家跑,迫不及待要归家吃饭。

    苏张氏目送李盈离去,李家姑娘不仅懂事,还活泼可人。她偏头瞟一眼自家闺女,若是自家闺女,如同李盈这般活泼……

    这般景象无法想象,这念头是奢望了吧。

    让三儿多绑一个揪揪都难,何况让三儿如雀儿蹦跳。

    苏张氏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转身去将米塔塔分了。

    稻杆承不了稻穗的重量,大风吹过便倒伏于水田,天时热且又有水浸泡,稻谷容易脱落于水田,生根发芽。

    倒伏也是百姓减产一大原因,若是有抗倒伏的水稻出现,将会大大提高百姓的亩产。

    得知自家水稻倒下,苏张氏早早磨好镰刀,备好箩筐,准备收割稻谷去。

    春季稻没有金灿灿的外衣,稻杆尚且青活便会被收割,皆因为天时不等人。不与天抢时,便会损失惨重。

    半大小子当成人用,收割稻谷时,苏重、苏山累得躺下便能睡着,若不是家中有毛驴相助。不事农耕的苏家人,早已累瘫。

    这日苏灵雨哄了水牛喝泉水,又与苏李氏灌了水牛喝药,便牵着水牛给田里的人送水去。

    麻绳套着的两陶罐,挂在水牛两侧。苏灵雨拖着水牛慢慢走,她本步伐小,跑起来比李盈的小碎步还慢。

    她便不再奔跑,何苦跑累了自己,让人别看乐去。牵着水牛慢悠悠走,享受炎炎夏日多好啊。

    到明年开始学吹笛子吧,那时坐在大毛身上,悠悠吹着笛子,在春天里放养毛驴、鸡仔。

    若是有人来问路,便不作声,用手来指路。启发路人作出如“牧童遥指杏花村”之类的诗句。

    这样的生活真是美极了。

    苏灵雨恨自己身子小,空有成人的灵魂。

    李癞子挑了半担稻谷,躲在阴凉处歇息。远远便见路那头,外乡人家的孝,绑着冲天辫,踩着麻草鞋,小身子在前边走,大水牛跟在后头,慢悠悠走来。

    正口干舌燥,烦躁得很,有人送水来,他不能不去拦路抢水。

    “小娃,你过来。”他懒洋洋地说。

    只见那小娃充耳不闻,拉着牛绳径直走过。

    这小娃娃胆子不小啊,居然当作听不到。李癞子叼着草根,迈开步伐,双手左右摇摆,痞痞地走到小娃娃跟前。

    居高临下俯视小娃,在眼皮子下红头绳捆绑的冲天辫摇啊摇,这小脑袋是不知道有人挡住去路了是吧。居然还敢往前走。

    李癞子伸出食指、大拇指,捏着冲天辫,“小娃,站住。”

    前不久母亲与李家人闹过,与苏家人吵过。且苏家人搬进东泉村是件大事,没人不知苏家有几口人,他自是知道这是苏家三儿。

    平日里远远见她骑着毛驴,走过村落,走过田野,今日就在眼皮子底下,细细打量一番,长得还不赖。放了那冲天辫,一根手指点住她额头,“往哪走啊?”

    这小人儿还真是小,一根手指头就能抵住她前进,一根手指头就能拦下她。

    又见她手里拿着黑果,李癞子一把抢过去,“有好吃的不拿出来,这是找打吧。”

    “看什么看?再瞪我,也不会还给你。”

    李癞子才想吃黑果,发现她会绕路,想要绕过他离去。他顾不上吃果子,揪住她后衣领,“谁让你走了?”

    苏灵雨十分恼怒,她讨厌这个不文明的世界,讨厌这种不文明的人,讨厌自己不够强大。若是上一辈子的她,定不会被此人近身,更不会任由他作威作福。

    若是有机会,定会让他明白什么叫痛。

    前边没人,后边更没来人,要呼救也没人听。没人救助只能自救,只是身子小,打不过李癞子。可惜身后水牛不如大毛,不能听懂她的话,不能帮上什么忙。

    “哒哒哒”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不久便望见隔壁小王驰骋马儿,出现在小路那一头。他虽然年幼,但坐马背上稳如泰山,随着马儿奔跑而调动身躯,转眼间便跑至跟前。

    只见他身子往后昂,两手紧拉马绳,勒住了马。“吁吁……”

    马背上的他,俯视两人,眼眸中带着些冷光,又泄露了些行幸灾乐祸。

    苏灵雨敢打包票,这“幸灾乐祸”是针对她的。这个隔壁王萝卜不是很喜欢她啊!不就是多吃了他几个果子,至于记仇到现今?

    好歹有些交情,算上是熟人,应该会帮忙。苏灵雨赌一把,小短手伸出去,指着李癞子,向王萝卜头控诉李癞子欺负她。

    嘴角往下垂拉,撇着嘴像是受尽了委屈,哭嚎之声半真半假,却让人心动容。

    “呜哇……他……打我。”

    欺软怕硬的李癞子,见身穿短打戎装的王景行拿出了红缨短枪,又见他翻下了马背,连连摆手说:“没,没有。”

    “滚。”没胆的东西。

    “是是是。”

    “等等,果子。”

    “是是是,这是你的。”说着强塞果子回苏灵雨手中。缩着脖子,弯着腰跑去拿起扁担,蹲身伸脖子挑起箩筐,挑担离去。

    苏灵雨发现,王景行的视线从李癞子身上,一路跟来盯着她手中的果子不放。

    “给。”她将果子递给了王景行。

    王景行毫不客气,拿过去塞嘴里就吃。边吃着果子边说:“算你识相。”

    她表示无奈,手中果子还没焐热就要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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