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隐着便将香囊高举过头顶。

    传闻寂空大师所居之地,万经阁中的第三层,其中藏有数之不尽的佛家珍宝。

    但谁又能够想到,这被世人描绘得神乎其神的第三层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一蒲团之外再无其他。

    这屋中的摆设真真可谓是比一般的僧舍中的摆设还要简单许多。

    屋子正中的蒲团上,一名身着袈裟的老者闭着双眼,盘坐其上,双手合十,眉宇之间是如那些金身大佛一般无二的安详慈悲。

    寂空大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向原隐手中的香囊,眉宇几不可见地一蹙。

    这香囊用料名贵,绣纹精致,当非是寻常女子可得。

    当他伸手拿过那香囊,隔着布料触碰到里头的物什时,神情骤然一顿。

    待寂空大师解开香囊,看见其中的那串楠木佛珠时情之中浮现释然,与一丝隐隐的悲悯伤怀。

    原来如此,这香囊之中竟是放着这物……如此,也怨不得无妄会如此紧张地派原隐来请他过去了。

    寂空大师摩搓着楠木佛珠,恍惚间,他的耳畔似是又响起了那个光着脑袋,每日跟在他身后笑嘻嘻地唤他“师傅”的孩子。

    他沉沉地闭了闭眼,待他再次睁开时双眼已然是恢复了往日的沉寂无波,仿佛方才他显露出的情感都不过只是幻觉一般。

    原隐一直都低垂着脑袋,不敢有一丝的逾矩,如此自然也就不知道方才寂空大师面上的那番变化,他只觉自己心正咚咚不歇地打着鼓。

    他不知道师傅为何要他来请师祖过去,只隐隐地觉着事关重大。

    可是,师祖真的会去么?

    他从便在这万佛雷音寺中长大,十多年以来他从未见过师祖踏出过万经阁。

    纵使是多年前西陈皇子前来,师祖也未曾露过面,这回......

    便在原隐思考若此番未能请得师祖如何与师傅解释时,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听着那声音,他心中一凛。

    师祖动了?!

    “走吧。”

    直到那缥缈似是于世外而来的声音传来,原隐还如至云雾迷迷糊糊地反应不过来,师祖这回是真的要与他前去啊......

    不止是他,万经阁中的阅经的僧人见到这位徐徐而来也是均被吓得不轻,虽然这位素来深居简出非常人能够见得,可是自顶层而来,有能得原隐大师兄引路,纵使从未见过传中的那位,此时这饶身份也是不言而喻。

    有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一前一后的身影渐渐离去,只觉自己身处梦境尚未清醒,有人不住地揉了揉眼睛,怀疑是灰尘迷了视线看左了眼,更甚者,便连手中书籍脱手坠地砸了脚,也迷迷瞪瞪的不知所以。

    守阁和尚直直地看着前方的两道身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到视线之中,他也因心中惊异错愕而久久无法收回视线。

    半晌,他终是回了神,僵硬地看着前方轻声失神地喃喃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这位居然亲自迈出了万经阁,难道今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守阁和尚抬头望,而后又兀自低头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然而,算了半晌,他也无法算出个所以然。

    万经阁前的院子中栽了三株银杏,据这是寂空大师多年前在踏入万经阁前亲手所种,历经多年,昔日那瘦弱的树苗如今已成参巨木。

    “喂,你过来。”

    树下有个沙弥在认真地洒扫着落叶,守阁和尚伸手将其唤至身前,嘱咐道:

    “落叶扫得差不多,这里不需要你再扫下去了,你悄悄去前院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问到之后立时过来回我。”

    这沙弥是寺中新收的一匹孩子,所以对万经阁顶层的那位尚且懵懂,他愣愣地点零头,领命而去。

    而那边,无妄大师听到开门声缓缓地转身与徐徐而来的寂空大师行礼,“师傅。”

    寂空大师看向床上躺着着的姑娘,问道:“便是她?”

    无妄大师恭敬回答:“是。”

    床上的那个姑娘闭合着双眼,面容精致非常,即便尚陷于昏厥之中,她的眉宇之间也笼着一层淡淡的贵气芳华。

    这样的姑娘绝不是一般地人家能够教导而出,她的身份定然贵极。

    如此,便不会是他的孩子,不觉之间,寂空心中一松,他看向无妄大师,“她的身体如何,何时能够大醒?”

    听到寂空大师问出这一问题,无妄大师面上罕见地露出几分犹疑之色。

    寂空大师见此眉宇微蹙,也不再追问,而是自行为床上的姑娘拔了脉。

    无妄大师见自家师傅的眉宇逐渐蹙起,恭敬道:“师傅,这姑娘的身子实在古怪,弟子从未见过,故不敢妄下结论。”

    一旁的原隐闻言心中又是好奇,又是不住地为姑娘感到担心。

    他师傅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能叫他师傅也觉得古怪……原隐心中的担忧更甚。

    但是如今屋中一个是他的师傅,一个是他师祖,纵使是心中担忧不已,他也不敢轻易出言,当然,也是怕打扰到师祖摸脉。

    几瞬之后,寂空大师收回了落在姑娘那凝脂一般地腕间,但是他并未立时起身,而是伸出左手细细地算了起来。

    随着拇指在其余四指的指尖轻点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后骤然间戛然而止,寂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心中一沉。

    他深深地望了眼姑娘沉睡的面容,心中无声一叹后缓缓起身,“以决子,甘草,蒲英,黄花分别以四钱入水,四碗熬成一碗与这施主服下。”

    “嗯?哦哦哦,弟子立时便去!”原隐后知后觉地领命而去。

    听到这药方,无妄大师心中有了数,这是脱力之人恢复元气的方子。

    那姑娘的脉相的的确确是脱力之状,可是,可是……

    “师傅”无妄大师朝寂空大师看去,欲言又止,“这施主……”的身子太过古怪了些。

    寂空大师看了眼自己弟子面上的困惑,并未多言,只淡淡道:“无妄,知者过甚便易伤及自身,万千世事如云如烟。”

    无妄大师心中一凛,立时双手合十与寂空大师行了一礼,告罪道:“师傅赎罪,是弟子想左了。”

    寂空大师看了眼与恭敬自己行礼的弟子,心中微叹,转眼悲悯地朝姑娘看去,轻声叹道:“有些事乃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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