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盘坐在窗边的老者,正怕会错过他的一丝动静。

    虽然她的面上不见丝毫的慌乱,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手下紧攥着的被子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那楠木佛珠确实是寂空大师之物,不会有假,那老和尚还不至于欺骗于她,但是楚曦捏不准那老和尚在寂空大师的心中究竟占重几何。

    毕竟那老和尚到底算是背弃了师门,纵使寂空大师对他不管不顾,视若路人,那也算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由。

    所以,现在她在赌。

    世人皆言,出家人慈悲为怀,她赌的便是他心中的那份慈悲与牵挂。

    而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寂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向楚曦,双目相对,无悲无喜,无怒无哀,唯有洞悉世事的悲悯。

    “施主想要什么?”

    那声音沉稳却飘渺地似从外而来,楚曦手下一紧,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手心之中渗出的点点湿意,亦能够明晰非常地听到自己胸膛之中一下一下搏动的心房。

    寂空大师的视线似乎能够洞悉她的内心深处,让她无处遁形。

    这种好像是被人剥光了衣物,毫无遮蔽地显露于世人面前的感觉,很不好!

    楚曦的双唇抿得泛了白,可她仍旧倔强地对着那双盛满慈悲与淡漠的眼眸,不肯露出哪怕仅是一丝的怯意。

    “听闻寂空大师的医术举世无双,我想要请大师帮我救一个人。”

    楚曦心跳若鼓,她听到自己如是道。

    寂空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姑娘,缓缓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好。”

    楚曦眉宇微蹙,心中微漾,如此便是好了?她原以为还需再费些气力他才会点头,毕竟先时西陈皇子前来也不过是无功而返。

    可如今他便如此轻易地便同意了……

    楚曦看着面前的和尚,窗外的光亮斜斜地照耀在他的身上,恍若置身于金灿的光晕之中,再加以那悲悯世饶神情,真真是像极了古籍所描述的,那些盘坐金莲上的西活佛。

    敛了敛心神,楚曦错开寂空的视线,眼眸微垂,望着自己不觉中紧攥成拳的双手手,敛了敛心神。

    可是这世间真的有所谓佛陀么?

    联想到先时在洞穴之中看见的那些,悬浮于空中的点点白光,楚曦觉得她真真是有些看不透她生活着的世界了。

    有些事若非是亲眼所见,便是旁人破了嘴皮子她也不会轻易相信的,指不定还会怀疑那人患了癔症,轻笑而过。

    可如今……楚曦觉着,这世上未知之事太多,或许,佛祖当真存在也不一定。

    楚曦忍了忍,但到底她还是对着寂空缓缓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觉得隐隐不安。

    看着姑娘如此戒备的神情,寂空轻笑,他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世人纵使奇怪的,得不到时着急地不惜一切想要尽快得到,可是弱得到的过程过于简单,又会觉得太过轻易,疑心其中有鬼。

    这或许便是世饶劣性。

    楚曦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你要答应?世人皆言寂空大师多年居于万经阁顶层,轻易不会见人,如此便更遑论出手帮忙了。”

    她直直地朝着那双盛满慈悲的眼眸望去,目带不加掩饰地探究,似乎是想要从那恍若佛陀的饶身上窥出异样,姑娘的嗓音仍旧娇软,只是平添了几分沉色。

    “你到底为何要答应?”

    隐隐地,她觉得寂空大师答应出手并不全是因为那老和尚与楠木佛珠。

    面对楚曦的疑惑,寂空面上的柔色更加明晰了几分,掩住了原本的慈悲之色。

    “施主得到了这串佛珠这便是缘法,老衲想要知道那佛珠的主饶境况,而施主想要老衲救治一人,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交易么?”

    一旁沉寂无言的无妄,闻言看向寂空手中的佛珠,眼眸几不可见地闪了又闪。

    楚曦不安未消,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远山细眉微拧,“便如此简单?”

    “呵呵呵”寂空眼眸微垂,轻笑着念了句佛号,“不然施主以为如何?其实这世间之事原本就是简单而纯粹的,只不过世人总是自以为地觉得复杂罢了。”

    自以为觉得复杂么……

    楚曦不可置否,“我想让大师救的人是我大师兄,他如今正在山腰,还请大师派人前去接应。”

    “好”寂空微微颔首。

    无妄见此转头便对着一旁面容茫然,尚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原隐吩咐道:“你立时便带人去山腰将人接上来。”

    原隐躬身领命,“是,师傅。”

    在迈出门槛之前,原隐忍不住地回首看了眼那坐在床上的姑娘,心中一颤,敛了敛心神匆匆离去。

    “既然我已然应允施主出手,那施主是否能够将佛珠主饶近况告知于老衲?”

    楚曦收回目送原隐离去的视线,眉宇几不可见地微微挑了挑,看向寂空,眼咕噜转了转,“那是自然……可是这佛珠的主人不就是大师自己么?”

    得到寂空大师亲口应允,姑娘心间一松,一直悬在空中的巨石徐徐落地,自是觉得全身松快非常,如此,心情一好,便不免显露出些许姑娘家的心绪。

    这是什么意思,是空手套白狼还是出尔反尔耍人玩儿?!

    “施主这是什么意思?!”

    无妄原本便显肃穆的容色,这时更是不由一黑,朝着楚曦瞪视而去,沉沉的嗓音之中染着丝丝缕缕的薄怒。

    “无妄。”寂空淡淡出言。

    无妄警告地睨了楚曦一眼,狠狠缓出一口浊气,双手合十告罪道:“弟子无礼了。”

    寂空看了眼无妄低头垂眸的容色后便不在多言,反而是转向楚曦轻笑着道:“施主又何必与老衲绕圈子,施主该知道老衲问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那眼神便像是一个包容辈胡闹的慈祥长辈一般,楚曦略显不自在地轻咳几声,讪讪地咕哝道:“咳咳咳,不好玩,我不玩了!”

    这下一旁无妄的容色与方才相较,那是更加黑沉上了几分。

    无礼儿!简直是无礼至极!整个北陆上无人不尊敬崇拜的寂空大师是能够拿来开玩笑,拿来玩的么?!

    但是无妄的瞪视楚曦并不在乎,她敛了面上的容色,声音低了几分,对着寂空徐徐道:“大抵半年之前,那位老和尚圆寂了。”

    无妄的眼眸猝然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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