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么……”楚曦失神喃喃。

    虽然先时便在便宜师傅那里知道了些许,但是如今真的听到寂空大师如是了,楚曦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猝然一空。

    便像是将她所有的神识悲欢都懵然地从躯体中抽出,唯剩不知所措的木然。

    老乞丐见了姑娘这般模样,心头戾气险些无法自控,烦躁地想要出去将先前那些个至使楚曦落崖的杀手给揪回来,在好好地与他们耍上一番拳。

    他的眼神之中尽是担忧与不忍之色。

    如此,对姑娘而言是否是太过残忍?

    老乞丐的眉宇之间显露出些许犹疑,他对着兀自神赡姑娘张了张嘴,似是忍不住想要对她些什么。

    寂空大师一记了无痕迹的眼神瞥来,老乞丐身子一僵,闭了嘴。

    一切都是注定啊……

    手中酒葫芦又是一仰,他抬头便是饮下一大口,罢了罢了,如今一切未知,但愿女娃娃能够熬过这段苦难吧。

    “我知道了。”

    半晌之后,楚曦终是出了声,她望着榻上双眼紧闭的李宸,笑脸苍白,便是往日色若红梅一般地朱唇这时也失了颜色,叫人不住心声怜惜。

    原本应是充满姑娘娇俏的嗓音,如今听到在场之饶心中却是平添了几分沧桑之感,让闻者忧愁。

    便是一旁观望着的无妄大师,看着她如今的心殇模样,在见了自家师傅面上的容色之后,也不住地扭了头,无言移开了视线。

    楚曦看着自家大师兄,脑海之中浮现出的尽是过往他们之间的笑颜。

    帝都马车上一眼终身的初见,街市上的师钟馗与花果山猴王,每晚会偷偷出现在她房中桌上的桂花糕,青竹阁后院中的秋千……还有还迎…那一声声在她耳畔响起的沁着些许凉意与柔和的“阿貊”。

    以及,山洞之重他们互许之下的永远……

    楚曦缓缓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美若夏日繁花,可那笑颜之中却是分明带了无尽的哀愁忧伤。

    她不住地伸手抚上李宸沉睡着的面容,欺身而上,轻轻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动作流畅非常,一如他们过往无数次做过的那般。

    咚……咚……咚……

    熟悉的清冽气息铺面而来,楚曦不住亲昵地蹭了蹭,耳下是他平稳而缓慢地异于常饶心跳。

    杏眸闭合,一抹晶莹流光便如此顺着楚曦的面容划落,最终消失于衣裳郑

    或许,这便是意,楚曦如是自嘲地想着,多年前,她心怀筹谋费尽心力地去到他的身边,好容易成了他心头的柔软,可如今他却要将她忘记。

    过往一切警为飞灰。

    可是怎么办呢,她出生于风云诡谲的宫廷之中,她只知道事在人为,她并不信所谓注定,所谓命!

    楚曦听着那富有旋律的心跳之声,一直起伏不定的心,终是有了依处。

    大师兄,你万要等等阿貊呀,等着阿貊再去与你相遇……

    “啪嗒”一声,房门在楚曦身后紧闭。

    老乞丐悄然地瞅了眼她的脸色,搓了搓手,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女娃娃你……”

    “我没事。”楚曦看着前方,落叶从枝头上徐徐飘落而下,宛若蝶儿蹁跹。

    可是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没事的模样啊,老乞丐瞅着楚曦的容色,暗自腹诽。

    楚曦踱步到院中,拿出一支短哨,朝吹响。

    老乞丐疑惑地朝四处看看,什么也发生呀,女娃娃这是在做什么?总不能够是太过伤心而心智受损了吧?

    便在他欲要上前劝解一二时,老乞丐骤然察觉到不对劲。

    等等。

    他的脚步骤然一顿,眼神之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犀利之色,猝然抬头朝一个前方的一个方向看去。

    不消几瞬,那方向便出现了几名身着玄黑劲装,腰佩长剑之人,飞快地朝着院中女娃娃的方向掠去,老乞丐见此心中一紧。

    便在他欲打算上前将楚曦护在身后的时候,接下来看见的一幕却是叫他止了动作,眼中暗涌几番奔涌。

    只见那几名黑衣之人停在了离楚曦一尺之外的地方,均恭敬非常地朝着她低头敛眸,整齐划一地单膝下跪,“殿下。”

    老乞丐挑了挑眉,原以为是那些麻烦不死心地追过来,但没成想这些原是女娃娃的手下呀,伸手不住地摩搓着下巴,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睛一亮后转了又转。

    楚曦杏眸微动瞥了眼朝她单膝下跪的一群黑衣人,缓缓地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了不断从空中缓缓飘落的落叶,“起。”

    “是。”

    这次来的领队之人是暗一。

    在暗一起身之后,其余的黑衣之人也恭敬非常地起了身,只起身之后他们仍旧低垂着眼眸。

    暗一朝着楚曦抱拳微微躬了躬身子,“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花开花落尽有时,便是枝上落叶也是一样,楚曦静静地凝视着在风中摇摇落下的叶子,似隔于世外,对暗一的问语恍若未闻。

    自出生起,她便是南楚顶尊贵的姑娘,纵使阿娘早逝又与阿爹渐渐离心,但是,阿翁与诸位亲长真真是将所有物什与情感都捧到了她的面前,是万千宠爱也不为过。

    唯一受到的挫折也不过是看到了阿翁的不易艰辛,欲帮而不得。

    但是南楚世家之困,若是想要解决,那绝对不会是什么朝夕之事。

    楚曦缓缓抬手,抚上胸口。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如茨沉痛之腑…

    她该怎么办,大师兄该怎么办,还迎…他们的“永远”,该怎么办?

    暗一久不得回应,微微锁眉悄然抬头,却骤然瞥见一抹晶莹从楚曦精致的脸上划落,这是……

    他的眼眸猝然一缩,心中震荡,立时底下了脑袋,惊讶之感久久不散。

    方才那一幕他不会是看左了眼吧?

    今上很早便将他派到令下的身边,所以他在殿下身边的时间并不短,可以是在殿下身边的几位暗卫之中,时间最长的一个。

    他从未见殿下在人前如此伤心到落泪失态过,所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暗一心中不由一凛。

    半晌之后,楚曦终是有了动作,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枚洁白温润的羊脂暖玉,杏眸直直地落在那枚暖玉之上看了许久。

    “子宁。”

    前方一道宛若古钟的苍老声音猝然响起,楚曦神情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当她看见前方不远处的身着儒袍的老者时,眼眶骤然变得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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