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楚曦终是上了车马。

    离上车前,她扭头看了府门,也并没有看见她那位六皇叔来送。

    转而想起在书房之中见着的端坐着的那两个人……

    那两人无疑该是六皇叔手下之人,也合该是晓得她的,否则不会再她唤六叔时露出那般惊异的神色。

    先前她从未在府中见过他们,如今骤然出现,若不是有什么事由发生楚曦是万万不信的,如此六皇叔未曾前来相送,或许是因了有事缠身绊住了脚,这般也是能够得通聊。

    一行车队在城中时行得还算是不急不缓,但,自出了城门之后,便加快了速度,显得有些匆匆。

    楚曦端坐在马车之中,懒懒斜靠在迎枕上头,拿着一本泛旧的无名书册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毛茸茸的胖狐狸趴在她身边,半眯着双狐狸眼,抬爪子伸了个懒腰。

    而发糕则是乖乖巧巧地停在车厢中的桌上,垂着脑袋,闭着绿豆眼,眼瞧着像是睡着聊模样。

    车厢中很静,碧迎与碧池二人见楚曦在翻书,只敛气屏息,手间动作也是轻了又轻,不敢轻易打扰。

    故而除了炉上茶壶中咕咕的沸声,及她不时的翻页声之外再无其他。

    此番离去,除了带走碧池与碧迎二人,外头其余的均是之前来邓城时所带的人马。

    原本林真备了一队人马想随行护送她回南楚,但终是被她婉拒了。

    毕竟她并非当真是要立时回到南楚,此行的目的地是夷州,而那些人若是跟来,指不定就是要与六皇叔报告的。

    介时六皇叔知晓后,先不论会否同意她前往,但期间定然又会另生一番事端。

    虽,最终六皇叔必定是拦不住她,但那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她也不愿给自己没事找事。

    再者了,这如今这一行人都可以是她的自己人,若是手下那队人,使得队伍之中多了群陌生人,她总会觉得不适。

    总是会觉得受了掣肘,失了自由。

    碧池沏了杯热茶放在楚曦身前,动作轻缓非常。

    杏眸微抬,楚曦从书册晦涩的文字之间收回目光,白皙细腻的柔荑微抬轻轻在车厢上轻叩三下,抬了声唤:“暗一。”

    不消几瞬,便听得外头靠近聊马蹄声,以及暗一喑哑沉稳的嗓音,“姐。”

    “以这般速度,去往夷州还需费多少时日?”

    暗一:“会姐的话,照如今这般速度,最快也需一月方能到达夷州?”

    一个月?

    若是等她一个月后到达夷州,黄花菜怕是都要凉透了,这还顶什么用?

    难不成过去给人收尸?

    楚曦放下手中的书册,拧眉思虑半晌,沉声道:“可有什么快些的法子?”

    一月太长,她等不起,而前方濒临断粮的南楚军士亦等不起。

    外头默了一瞬后,响起暗一喑哑的声音,“有,只是那法子,怕是需要姐吃些苦头。”

    “。”

    “是”暗一恭敬回应,“如今马车行速过慢,且便捷的山间径马车根本无法前行,若姐肯弃马车而改快马疾行,或可于半月内抵达夷州。”

    “姐!”外头暗一的话碧池听后,立时担忧地望向楚曦。

    一旁的碧迎亦是惊异地睁大双眼规劝道:“姐三思,这如何使得?”马车慢些便慢些,这慢些又能如何?

    虽然她未曾骑过马,但是也晓得快马赶路定是风水雨淋,要受不少苦的。

    楚曦杏眸微垂,不做声,素手轻柔地给胖狐狸顺着毛,不多时她便有了决断。

    “暗一,你选三人与我策马疾行,其余之人留守队伍按照原来的安排前往夷州,一月后于太守府汇合。”

    “姐——”碧迎失声,还想再劝。

    楚曦眼眸微抬,容色沉静,眉宇之间却是带了不容置疑的威仪,“我意已决,你不必再,碧池你与我收拾一些简便的行装。”

    碧池暗自伸手拽住仍想再劝的碧迎,看向容色镇定的楚曦,“是。”

    ——

    夷州位处南楚最北,是为南楚北方疆域边界。

    过了夷州城门,再往北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戈壁与漫漫黄沙,那里是北方游牧蛮夷的地盘,他们游牧而生,随季节草原而迁徙,体格彪壮,凶猛好斗,千年来一直觊觎地理环境优越的南楚内陆。

    可谓是盘旋于北境伺机而动的一头猛虎,于历代南楚帝王而言均是一个心腹大患,欲除而不得。

    却白泽北陆四国十地,何来多出北境游牧一族?

    幼时,尚于稚龄的姑娘听闻太傅与她讲解北境蛮夷这一南楚大患时,也曾由此疑惑,本着心中有惑,便应及时解惑,不可拖沓的原则,她询问了许多人,又去书阁之中翻遍了有关与茨记载,终是有了答案。

    原本南楚北境环境恶劣,是没有人于那处生活繁衍的。

    但是,俗话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且世间有阴便有阳,有善便有恶,有一生遵纪守法的人,相对的,便会有鸡鸣狗盗触犯例律的人。

    毕竟古之圣人所言的大同社会,终究不过是个虚无的理想。

    先时四国十地穷凶极恶的犯人流放之地同一便是北境中心的宁古塔。

    毕竟北境环境不是一般的恶劣,对那些犯人而言是个能够终身忏悔的去处,而其二么,北境位于四国中心,均与四国毗邻,让那些各国各地来的犯人于北境之中开荒治理环境,对整个白泽北陆而言也算是功德一件。

    但数百年前,宁古塔中的犯人不堪痛苦,杀死守卫,逃于北境戈壁深处,难以追回,于那之后四国便弃了宁古塔,于四国疆域之内另置了流放之地。

    而那些逃亡聊人便默默与北境之中繁衍生息,渐成威胁各国边境的各个蛮夷部族,与内陆渐成相持之势。

    马蹄达达,一队人马一行四人朝着前方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头尾三人身形彪壮,皆着玄色劲装,容色漠然尖锐,一如藏于剑鞘之中的利剑,出之即伤,有眼色之人一看便知这样的人手中定然是沾过鲜血的。

    队伍中间的,却是一位身着白裳头戴幕篱的人,其身形瘦削娇秀,是个女子。

    而此人不是与大部队分开而行的楚曦又是谁。

    前方暗一的声音伴随着从面颊两边逝去的呼啸之风而来,“姐,前方便是夷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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