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了什么,她这些日子总觉得心神不宁,总觉风雨欲来。

    只望一切安然的才好……

    楚曦眼眸微垂,望着粗碗中泛着点点热气的清水出神,琉璃般地眼眸一如深山潭水般无比平静。

    只是唯有她自己方才知晓,心中是如何地伤怀泛苦。

    她劝慰着自己。

    能在回帝都之前再见他一面,能知道他已然苏醒,不再如先时一般昏厥于床榻,这已经是极好,是不是?

    她不应该奢求太多的……

    失了血色的双唇微勾,泛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大师兄如今出现在此处,师傅又是个行踪不定的,还有,还有也不知道小二他们是否已经回了书院。

    楚曦起身,缓步至营帐角落的一处掀起的窗口,素手摩挲着戴于左腕上的一只无纹银镯,朱唇轻启,低低唤了声,“来人。”

    一声低低破空之声响起,并无人回应于她,但窗外已然出现了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他单膝及地,低垂着脑袋,无息无觉地宛若一个死人。

    楚曦也并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开了口,“你去查查近来出现在北境内外的商队,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还有,你去告诉樊楼掌柜,我离去之后,让他继续盯着北境境况,不可松懈,若发现什么事由,让他立时传书回禀。”

    言罢,杏眸微转,睨了眼跪在窗外的人,“你去吧。”

    话落,那人便立时消失在了原处。

    这是她小楼里头的人。

    他一直隐在她身边,便是连暗一也从未有所察觉,但,阿兄好似应是有所察觉的,只这人是为保护于她,是她身边的人,阿兄自也不会多管什么。

    “素娥。”

    候在帐外的素娥立时掀帘而入,“小姐。”

    “暗一可在外头?”

    “在的”素娥回着,不觉抬眸悄然瞅了眼背对着她立于窗前的姑娘,心下不觉一松。

    方才见其板着一张脸冲冲而入,又遣了她出去,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由,可真真是险些吓死她。

    “你让暗一前来见我,另外,你去与阿兄说一声,便说我外出归来有些累了,想先歇歇,一会子便不与他一同用饭了。”

    楚曦的生硬仍旧是带着水过无痕的平静与淡漠,出了嗓音轻些之外,并无他异。

    “是。”

    素娥应声而出,不过须臾,楚曦便听得暗一入了帐子。

    他来得很快。

    但她知道暗一会一直候在帐外,以防她出什么事由,故而她也并不因此而觉奇怪,虽然她掩饰地极好,但是方才她确实是失了态。

    若暗一什么都察觉不到,那阿翁也不会遣他来她身边了。

    “小姐。”

    楚曦回神,淡淡道:“你立时去夷州一趟,先去州牧府接了碧迎等人,再去一趟樊楼,让那掌柜送盒桂花糕过来。”

    桂花糕?

    暗一心中不觉有些奇怪,若是这位想要吃桂花糕,只需让他带来便是,何以要特特叫那樊楼掌柜前来一趟?

    这怕不过只是个借口罢了。

    可这个当口,马上就要回帝都了,这位又让人过来做什么,莫非是嘱咐北境之事?

    暗一虽心中惑然,但他仍是应声离去。

    先时楚曦无论是去樊楼见人,还是让那樊楼掌柜去办事由,都未曾特特避着暗一,故而纵使他察觉樊楼掌柜是她身边的人,那也实属正常。

    听着人走了,楚曦的身子骤然一晃,竟是全身虚地有些站立不住。

    眼前猝然一黑,她立时撑着一旁的案桌,勉力稳住身形,待缓过这会子后,她往床榻步去。

    军营往返夷州城是需要些时辰的,她得先歇歇,方才痛楚刚过,现在全身只觉疲乏劳累,无力得很,便是没有看铜镜,她也晓得她如今发脸色定然是极差的。

    合衣躺下,闭上眼后她还自娱自乐地想着,她如今的容色怕是白得与死人无亦了。

    若是阿兄见着了,定会是要吓一跳的。

    ……

    “你说你家小姐已经回来了?”

    教练场中,楚渝拧眉看向素娥,沉声询问道。

    “是”素娥低垂着眼眸,不敢瞧他,只恭敬非常地回答道:“小姐如今已然回营,回营后说是打马累了,故而约莫已经躺下歇息了。”

    这位将军虽然在小姐面前总是笑嘻嘻的,也会同小姐嬉闹打趣,看向小姐的眼睛亦是充满柔情温暖,但她对他还是没由来的怵的慌。

    楚渝仰头瞧了眼天色,思虑稍许,心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以那小丫头的德行,他允了她出去玩,便是如何她也不应那么早回来才是,可如今……

    那么早回来,这么乖巧,他怎么看都觉怎么古怪。

    遂他看向素娥,又问道:“那你家小姐回来时,可有什么异样?”

    这话一落,素娥不觉便想起方才楚曦匆匆而入的那一幕,心中踌躇稍许,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提着心胆地回了一句,“并无异样。”

    她知道,小姐既是有所隐瞒,便定然是有些事由不欲叫他人知晓,且她的主子并非是将军,而是小姐。

    故她自然是万事以小姐为先,这一点她很清楚,也很明白。

    隐约间,素娥心中早已做好的答案似乎是变得更加明晰且坚定了些,她想要走出夷州,去那人人向往的帝都瞧瞧。

    她想要再小姐身边,为其分忧解难。

    虽然,她侍奉小姐的时日短,但她并非是个没心没肺的,这些时日里,小姐对她当真是极好极好的……

    楚渝眯着双眼,盯着素娥许久,便在她险些要撑不住的时候,终是收回了目光。

    他摩挲着手中的杨木大弓,一手拿过小兵递来的羽箭,搭箭拉弓,直指前方的圆形箭靶,“你去吧,好生照看你家小姐。”

    “是。”

    素娥暗自松下一口气,手心渗出的汗水湿濡,便在她转身离去,方才踏出一步子时,便听得背后“嗖”地一声。

    她心神一惊,交叠于腹前的双手紧了紧,步子猝然一顿,而后又抿唇快步离去。

    羽箭离弦,直直地插入箭靶红心,且入木三分。

    一直站在楚渝身后的陈先生笑眯眯地看着直插红心的羽箭,伸手摸了摸胡子,“殿下是觉得那素娥有些不对劲?”

    “嗯”丹凤眼眯起,楚渝淡淡地瞧着箭靶上插着的羽箭,“小丫头有事瞒着我。”

    陈先生提议:“是否要叫人来问问?”

    这人,自然是指楚渝插在暗一队伍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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