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烛光下,楚曦的面容带倦怠。

    虽是睡了这般许久,但是她仍旧觉得未睡饱,脑袋昏昏沉沉地全身提不起劲儿。

    她知道,这对于她来说并非是好事……

    先时,她便已然有日渐嗜睡的念头了,这是身子愈发虚弱的原由,她知道。

    只眼瞧着,她的身子是越发差了。

    楚曦眼眸微垂,长密的眼睫微颤,于眼下投出一层淡淡青影,宛若一队振翅墨蝶。

    阿华跟在书院教习身边,学习多年,她的医术,早以与外头那些开膛座诊的寻常大夫没差了。

    甚至或还更好。

    然,自离开书院之后,阿华亦曾无数次地与她诊脉,但每一次都只道,她是因旅途疲劳而致使的身子亏损……每一次都是如此,根本就瞧不出一个所以然。

    阿兄也曾寻了外头的一位名医与她瞧。

    但那结果,还是别无二致。

    故此,她便知晓,她身上的病疾并非是常人便能够瞧出。

    一般大夫不必说,恐是连宫里头太医院的大夫,也只望不上……

    毕竟如果太医当真能够瞧出她体内之疾,老早地便该禀报于阿翁了,哪里还会拖到现在?

    脑袋涨涨地疼痛,楚曦拧了眉。

    瞧着,到底还是要寻师傅。

    只是不晓得,师傅如今又在何处。

    若是要去寻人,这北陆之大,且师傅又是个特能够跑的,便是要去寻,也不晓得那是要寻到什么时候。

    她想要尽快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个会是,想知道她还有多少时间……

    “小姐?”素娥见楚曦出神,不知为何心中一紧,遂轻唤,“小姐可是要见他们?”

    “不必了,等天亮罢,没得打扰他们的好眠”楚曦抬眸,一双眼眸澄澈透亮,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她的面容,使得她更加温婉动人。

    古人说,烛下瞧美人,并非全是虚言,毫无道理的。

    一时之间,便是呆在楚曦身旁已久的素娥都不由得看痴了去。

    这些时日来,楚曦像是猝然张开了般,一张面容愈发好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平日里的一颦一笑似是要长进人心里。

    每每她出帐子,便是戴了幕篱面纱,一帮将士的目光仍旧是不觉被她吸引。

    就此,楚渝还特特将营中的一众将士都拉出去操练了一番,自此军营之中凡是有眼色的,便再也没有再敢明目张胆地瞧着她。

    “素娥,我饿了——”

    楚曦望着素娥略显苍白委屈地小脸,直勾勾地如是说道。

    “嗯?哦,婢子这就给给您端来粥食。”

    言罢,那人便一溜烟地头也不会地逃走了,似乎是身后有什么在追着她一般。

    “噗嗤——”

    望着消失在帐中的素娥,楚曦不由得轻笑一声,先时原以为这不过只个老实的,眼下看来,当还是她掩藏得太深。

    就算与旁人相较,受过的经历许多,但这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啊。

    不知是想到什么,楚曦猝然又敛了笑意,素娥虽暂时将阿兄给囫囵了过去,但她却是知道,无论阿兄是否相信,这事怕是已然在阿兄心里头记着了。

    她阿兄是个喜秋后算账的。

    不过她也没带怕的。

    毕竟恃宠而骄么,身怀宠爱之人,腰杆子总是要直些的。

    况且,纵使阿兄不信,瞧出了什么,寻了大夫与她瞧,她有信心,那也是瞧不出什么的……

    而她此时忧虑的是北境尚未明朗的局势,那位方丈与她说的预言。

    以及,她远在帝都的亲友。

    素手抚上心口,一张俏容在烛光中明明灭灭,楚曦望着烛台上跃动的烛火,容色是忧虑与伤怀交杂的复杂。

    这些日子,她隐隐觉着不安,总是觉着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只盼,一切不过是她想多了罢。

    可是这一念头,却是在她见到樊楼掌柜之后,猝然崩塌。

    天色大亮,楚曦见过阿兄后,便寻了暗一等人来。

    “小姐!”碧迎一进营帐,见着楚曦,眼中便不觉地闪出了泪光。

    她们其实前些时候便抵达了夷州,但是因了楚曦身在军营,一时间便也没有接了她们过来,只是安排她们暂且在州牧府落脚。

    算来,她们确实是好些日子没见了。

    瞧着跪在她身前的碧迎,楚曦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这不是见着了么?别哭了。”

    杏眸看向一旁的碧池,问:“一路可还安然?在州牧府住得如何?”

    碧池屈膝行了一礼,而后道:“会小姐的话,有几位大人护着,一路很是安然。

    只是后来在路上遇到了地动,故而拖延了些时日。”

    地动之事,先时暗一也曾与她回禀过,她自然是知道的,虽然碧池他们因此托了些时日,但好在,地动所发生之地,并无什么人家,没有什么百姓伤亡。

    当时,她除了觉得凑巧之外,并不觉得如何,但如今回想到这地动之事,没由来地,她便想到北境之中的“天池”。

    以及,那位方丈临终的预言。

    “婢子二人在州牧府中也住的极好……”

    “哪里好了?”

    碧池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碧迎气冲冲地给打断了,“一点儿都不好!”

    “碧迎!”

    “哦?”楚曦抬手止了欲要训斥碧迎的碧池,瞧着眼前小脸哭成花猫的碧迎,轻笑着问道:“哪里不好?”

    见小姐向着她,碧迎也顾不得哭了,嘴上噼里啪啦地便与楚曦说道:“小姐,州牧府中里,大人与老夫人是挺好的,时不时也会遣人来问是否有什么缺的……”

    楚曦不动声色地眨巴眨巴双眼。

    大人与老夫人挺好……

    那就是其他人不好喽?

    果然的,碧迎下一句便道:“就是州牧府的那位已经嫁了人的小姐,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哪里是不像话?那分明就是惹人厌烦!

    不过在小姐面前,碧迎可不敢讲这样的话语,就算是小姐不与她计较,介时碧池姐姐怕也定是要在她耳边念叨的。

    楚曦略略想了稍许,方才想到碧迎口中的那位“已经嫁人”的小姐是谁。

    她眉宇微挑,扬着浅笑,玩笑般地问道:“那位大小姐是怎么惹我们碧迎不快了?”

    “小姐!”碧迎嗔了声,而后满脸怒容,忿忿不平道:“小姐你可幸好没有住在州牧府,那位小姐总是来院子里,明里暗里询问有关小姐的事由。”

    “哦?”楚曦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许,“那她都问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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