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坠坠疼痛,楚曦静默了一会儿,而后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知道么,在荒原上,我见着他了……”

    她的笑中带着无奈与怀恋,似乎是在回想那遥遥一眼,“他醒了,看上去很好。”

    他很好,可是她却不敢上前。

    她怕他已然忘却昔日所有,说逃避也好,自欺欺人也好,最终她到底还是忍泪打马而去,再未回过头。

    “你说大师兄他是否还记得我?”琉璃般的杏眸中闪着泪光,“不过此番未得相见也不打紧的,是不是?将来终有一日大师兄会记起他的小阿貊,记起昔日我们曾一同互许过的永远的,是不是?”

    晶莹泪珠划过空寂,最后消逝于无尽虚空。

    虽然此番无法见得大师兄心中酸楚难耐,但是楚曦同时也明白,眼下这般时候并不是她去见大师兄的绝好时机。

    不说阿兄知道她有这么一位大师兄后,会否会顺藤摸瓜地查出什么,便说大师兄既然此番出现于荒原之中必然是有要事,如她一般。

    “还有......”阿翁。

    这两个字,她如何也说不出口,顿了半晌,她方才轻笑着说道:“其实我已经离开帝都很久,是时候该回去了是不是?”

    脑海之中骤然浮现出帝都的所有。

    繁华非常的朱雀大街,琳琅满目直叫人应接不暇的商肆小贩,巍峨肃穆的南楚皇宫,还有,她的朝阳阁。

    楚曦眉宇之中流露出怀恋之色。

    从很小的时候便与师傅一起离开了帝都,除却先时的匆匆一遭,算起来她当真是已经许久未有回过家了。

    幼时离巢的鸟儿会思念家巢,她也一样。

    尤其是与师兄几人历练在外的时候,她时常会想起帝都,想起朝阳阁,想起阿翁大兄,以及在帝都的其他亲友,只不过思念总是会伴随心伤,而她也不想让师兄他们因为她的思家而担忧,故而一直隐忍着罢了。

    有的时候,回忆一旦开了头,便会再也无法轻易停下。

    幼时在帝都,在皇宫之中所有美好的回忆都一幕幕地在楚曦的脑海之中浮现,美好的回忆,舒了她的心绪,柔和了她精致的面庞,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帝都。

    阿翁在等她。

    楚曦下意识地忘记瑞王回都的消息,忘却阿翁或许已然出了事......

    她只晓得阿翁在帝都等她。

    ——

    他们抵达帝都之时,已然是将要落雪的冬日。

    一众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帝都,明里暗里都招惹了不少注目,好在定安郡王回都的消息早早地便传遍了整个南楚,遂见到队伍前方打头的楚渝,再看队伍之中的马车后,倒也不会觉着有多奇怪。

    毕竟,自楚曦出现在军营中的那时起,世人便知定安郡王身边有个极为喜爱,喜爱到跟到军营里头的红颜知己了。

    故而纵是如今见到队伍之中的马车,最多也不过是纷纷感慨一句那位红颜知己当真得宠罢了。

    楚渝放缓了速度,骑马行于马车旁,伸手敲了敲车壁,低声道:“想要先去哪里?是要在外头歇歇,还是立时回去。”

    回去指的自然是回宫。

    “立时回去罢”马车之中低低地传来楚曦略带疲惫的嗓音。

    这些日子一直在日夜兼程地赶路,纵使是坐在马车之中,那也是累极的。

    可就是累极楚曦也想立时回去。

    原因无他,只因一路上,离帝都越近,她的心绪便越是繁杂不安。

    听出那嗓音之中难以掩饰的疲惫,楚渝眉宇蹙了蹙,看了眼紧闭的车帘,终是道:“好。”

    车厢之中,楚曦靠在身后的锦垫上闭目养神,眼下乌青清晰可见。

    原本好玩的汤圆这些日子也极是乖巧,只不吵不闹地与小肥啾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头无声玩闹,一边玩着,一边还时不时地瞅楚曦一眼。

    碧迎看着面容苍白的楚曦,心疼不已。

    这些日子,外头的人只是觉着小姐不过是因了旅途疲累而瞧着精神萎靡。

    但只有她们三个才知道,那不过是小姐故意而造出的一个假象罢了,只是小姐做得太真,没有人发现端倪,便是先时将军请来的郎中也没有察觉出任何的异样。

    刚开始的时候小姐看着还好好的,不过之后,小姐的身子却是变得越来越虚弱,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更甚,每日睡的时间越发久,有时一睡便能睡一整日。

    最后,更是直接开始咳了血。

    一路旅途,疲惫或许是有,但也定然不会如同小姐这般严重。

    碧迎至今仍能够记得,当她看着出现在素白帕子上的刺目殷红时,心中是如何的惶恐与害怕。

    原本她们三人是想立时回禀将军的,但她们尚未行动,便被楚曦给拦了下来。

    小姐不欲让人知晓她的身体境况。

    自此她们三人便开始帮着小姐隐瞒,这一瞒便是瞒到了现在。

    碧池从炭盆子里夹了几块木炭放在汤婆子里头,又将汤婆子小心地放在楚曦手下,当她不慎碰到楚曦寒若冰块的手时,心中不由一颤。

    自入冬时起,小姐的身子便愈发寒凉了。

    “素娥,如今你的心中可已然有了答案?”一道不疾不徐的嗓音响起。

    一旁静默的素娥闻言登时抬眸,看向仍旧闭着双眼的楚曦。

    碧迎与碧池看向素娥。

    “小姐,婢子,婢子……”素娥看着楚曦,容色挣扎犹疑。

    她想要待在小姐身边的,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她自己的性子怕是不适合小姐口中的那个地方。

    她不愿成为小姐的拖累。

    “好了”楚曦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纠结不已的素娥,心中一叹,“我晓得了。”

    闻此,素娥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而一旁的碧池与碧迎也明白素娥将来怕是不会再与她们一道,均是不舍地看向她。

    虽然相处得时间不长,但这些赶路的时日相处得时光,那也并非是作假的。

    “叩叩叩——”

    楚曦伸手轻敲了马车侧壁。

    “小姐。”

    不消多时,外头便传来暗一低声的询问之声。

    “等会儿进宫前,你派人带素娥去武乡侯府,交给武乡侯夫人,便说这是我派去照顾释空的”说道这里,楚曦话语一顿。

    而后她又不疾不徐地添了一句,“过去的时候记得避着些人。”

    “是。”外头的回答仍旧干脆利落。

    楚曦转头,看向素娥,“释空是我的弟弟,你去他身边好好照顾他,武乡侯夫人应不会为难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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