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您怎的能站在风口?”

    碧荷肘间搭一件烟青披风,见楚曦站在窗前,步子连忙匆匆了几分。

    同时还不忘扭头朝殿外瞧了眼。

    若安嬷嬷瞧见了,定还是要念叨她的!

    楚曦闻言,回首对着碧荷弯眸一笑。

    碧荷脚步一顿,望着立于窗前朝她笑的楚曦,呼吸不觉一轻,竟是生生看呆了去。

    立于窗前的姑娘,一身素色宫裙,简单而不失华美,她肤白红唇,眉若远山,眼若繁星,那张脸上眉眼鼻唇无一不精致完美,宛若天道宠儿。

    便是无意间朝人轻笑,也不住叫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不愿清醒。

    这方是真正的倾国倾城之貌。

    “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碧荷立时回过神来,望着楚曦面上醒目的笑意,思及方才自己失仪看痴的那一幕,两颊不由得窜起两抹红晕。

    她望着人娇嗔,“小殿下!”

    虽心中怀疑方才那回首一笑实为小殿下故意而为之的阴谋,但碧荷还是快步走到楚曦身边,拿了肘间的披风,小心披在了她的身上。

    楚曦垂眸,望着身前认真系着系带的碧荷,眼中浮起的柔意冲淡了几分杏眸深处沉凝着的哀绝与凝重。

    碧荷指间翻飞,灵巧非常地系着带子,动作熟练,仿佛这动作曾重复过千百遍般。

    “小殿下,你可万别再站在窗口了,若是万一着了寒凉……”

    这话还没说完,她便似是骤然想起什么一般,将手中系好的带子一松,皱眉扭头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见她如此模样,楚曦又不住轻笑一声。

    “小殿下,您还笑?!”碧荷忍不住瞪眼。

    楚曦从善如流,“好,我不笑了,碧荷别生气可好?”

    碧荷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一直伴着小殿下长大,她还不晓得她么?眼前人的乖巧与好说话那都是假的!

    于此同时,碧荷不住暗暗紧绷了心神。

    昔日在小殿下身上得过的教训告诉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殿下骤然温和一笑,其中必然有鬼。

    碧荷的防备全然显于面上。

    楚曦面上的笑靥一滞,不住道:“我又不非是安嬷嬷,碧荷实在不必对我如此防备。”

    一副神情紧绷,宁死不屈的防备模样,实在……是叫她觉得自己活像是个当街强抢柔弱妇女的恶霸。

    碧荷不甚赞同地皱了皱眉,看着楚曦的神情仍旧带着明晰的防备。

    小殿下确不是安嬷嬷,但小殿下却是个比安嬷嬷还要可怖的!

    尤其是她无端对着你温和而笑的时候。

    果然,下一瞬楚曦道出的话语立时便叫碧荷苦了脸。

    “碧荷放轻松呀,我也没有想要做什么,我俩一起长大,我总不会害了你不是?”杏眸之中尽是无辜与一片赤诚之色。

    若非是从小与小殿下一同长大的,碧荷险些便要相信了她,思及往昔被罚岁月,心下不由得呵呵两声,过往她被小殿下坑害得还少么?

    往昔只小殿下一有事,被罚的,总归是她们这些被连坐的宫婢舍人。

    毕竟,小殿下深受圣宠,除了那几位身份顶高的,谁敢轻易相罚?便是连皇后娘娘也是轻易罚不了的,况论其他?

    见碧荷容色仍旧紧绷,楚曦默了默。

    她不觉地眨了眨双眼,心下暗自嘀咕,莫非是这些时日以来,她话本子看得少了,为赶路回都,茶楼也没去过,所以她的演技这是退步了?

    “……阿翁出事,我心下难安,碧荷,这般无措无力之感,你可能明白?”

    见其防备丝毫不减,楚曦干脆也放弃了怀柔政策,直接目光直视,单刀直入。

    碧荷心下一震,双目圆睁,一副惊恐至极,不知所措的模样,她无措地动了动双唇,似是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道不出。

    这些时日,宫里的变化,虽然细微也隐秘,但那暗暗地紧绷之感,她们也并非是没有察觉,尤其是当她们无意间撞见安嬷嬷等人在夜间望月哀叹之时。

    况且,今日小殿下从政和殿中出来时的容色太过太过明显……

    若她还不能够猜出些什么,也便是有愧于安嬷嬷等人多年来的倾囊相教了。

    楚曦心怀愧疚。

    她本不愿叫碧荷经历这些的。

    可是,如今除了碧荷,她不知道还有谁能够帮她。

    方才她晕厥于地,安嬷嬷与阿兄等人定是会叫她好好将养着,轻易不会再让她出去,哪怕是去政和殿见阿翁。

    若她提了,怕也最多是敷衍之罢了。

    尤其是阿兄那边,再将她的病症查清楚之前,阿兄怕是不会让她再到处乱跑,更何况是去见阿翁,或会叫她伤及心神,再次昏厥的事由。

    且阿翁如今还昏睡着,安嬷嬷等几位嬷嬷自不必说,定然会站在阿兄那头。

    而她身边的几个贴身宫婢,除了碧荷之外,其余也是听安嬷嬷等人之言至极的,如此自然也是靠不住。

    便是连陈爷爷……

    若阿兄将她的境况告之于他,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让陈爷爷站在她这头。

    她想要去到阿翁那边,除了要过阿兄那一关之外,还有一点亦是极为重要。

    如今阿翁之事,尚为隐秘,阿爹等人定然是废了极大的气力,方才使这事由隐瞒得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的。

    这关头,她不能拖后腿,叫阿翁及阿爹的安排筹谋毁于一旦。

    如今帝都之中对阿兄回都之事议论纷纷,正值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阿兄及皇宫之中的时候,而她先时一直以将养之由,行金蝉脱壳之计。

    她或可托见长久未见的兄长之由,正式打开朝阳阁一直禁闭的宫门,现于人前。

    但这必然也会引起他人注意。

    阿翁宠她甚极,人尽皆知。

    若她每日去政和殿,这也没什么,但,若是她一去政和殿一呆便是一整日,纵使托以相陪阿翁膝下的借口,怕也会使人生疑。

    况且,之前她拖病待在朝阳阁中闭门谢客的时候也并未如此,猝而改变。

    旁人什么都瞧不出来,那才有鬼。

    而她想要的并非是每日仅陪阿翁一时半刻,她想要的,是去政和殿中,与阿翁床畔日夜地陪伴照顾。

    她想要阿翁一睁眼便能够瞧见她。

    她想要像幼时阿翁照顾她一般地,事无巨细地照顾阿翁……

    而若要无声无息地离开朝阳阁,潜入政和殿中,除了碧荷,她不晓得还有谁能够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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