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抚上被泪水浸湿的脸,指腹拭去滑落的泪珠,顾青山的眼中尽是慈爱与心疼。

    左手拍了拍楚曦背脊,“去吧,既然回了便去与你舅舅舅母们问个安。”

    对上外祖的温和的目光,楚曦略显红肿的杏眸微动。

    外祖果然是知道朝阳阁闭门实情的。

    依言站起,接过碧荷递来的帕子稍稍尽过面颊,缓步行至顾江面前,福了身子,“朝阳见过大舅舅,大舅舅安好。”

    楚曦如何会不明白外祖这是在为她铺路?在这世间,纵是再如何亲近的血缘亲人那也是要通过长时间的相处,方才能够获得亲密的情感。

    不待她屈下身子,顾江便一把搀住了她的双臂,“堂内均是家人,家人间无需多礼。”

    小姑娘面容精致,一双杏眼灵动。

    看到眼前的她,顾江眼前便不觉浮现小妹的面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哀绝。

    待他再看向楚曦时,哀绝尽散,倒是转而多了几分化骨柔肠的柔意。

    楚曦一一与堂中的舅舅舅母们问过安。

    顾青山眼中隐隐露出满意之色。

    他的小阿貊啊,长大了。

    那老家伙说得不错,南阳子当真将她教养得极好,小阿貊如今长成这般,也不算是枉费了那老家伙的一番苦心了。

    转而他眼眸一暗。

    看着堂中亭亭玉立的小姑娘,顾青山心中怅然。

    也不晓得那老家伙与他能够撑到何时。

    虽说到了他们这个早已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岁数,对于生死二字早便该瞧得通透,可是他们不放心呐!

    小阿貊还小。

    他们如何能放心弃她而去?

    便是因了这份不舍与不放心,无论如何他们也尽该与天搏一搏这寿数才是。

    他想那老家伙心中也该是如此思量的。

    待楚曦坐回外祖身边,她转而看向一旁的顾大太太,“大舅母可否帮朝阳一忙?”

    “都是一家人哪里就用得着说帮不帮的?”顾大太太嗔了楚曦一眼,“你且只管尽说了便是,大舅母定然为你做到。”

    朝阳虽自小便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头长大,纵是她在外人眼中如何娇蛮,她也知道朝阳是个心中有数,再乖巧不过的姑娘。

    故而顾大太太也不担心楚曦口中的忙会如何叫她为难。

    “并非是什么大事”见堂中所有人都目光瞬时朝她看来,楚曦便解释了一句,随即又道:“只是我想大舅母以顾府之名请段夫人来顾府一趟。”

    “段夫人?”顾大夫人疑惑,“可是那位段将军之妻,如今乡武侯府的大夫人?”

    她不觉与自家夫君对视一眼。

    请人倒是不难。

    她疑惑的是自家这位久居宫闱的小侄女怎会与那位段夫人认识,当年段将军死后,这位段夫人可就深居简出少现与人前。

    微微颔首,在察觉到几位舅舅舅母疑惑的视线,楚曦只解释道:“朝阳与段夫人到也并非是熟识,只不过如今的武乡侯倒是与我颇为有缘。”

    别说是有缘了,便是这侯位还是她为那小家伙请封的呢。

    当然,这是不能说的。

    这事一出了口,她这些年不在帝都的消息怕便是瞒将不住了,并非是她不信任舅舅舅母,担忧他们会到处胡言。

    只是便是在守卫森严的政和殿中,也许担忧隔墙有耳,如此,便更何况是在顾府。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在这顾府之中没有其他人安插进来的眼线不是。

    不过……

    楚曦下意识转头,便对上了外祖充满慈爱的目光,那目光中既没有大舅母那般的疑惑,也没有二舅母三舅母那般的惊异。

    反而是早便知晓般的平静。

    她知道,既然外祖连她出宫拜师之事都知道,那此事,外祖心中也应是有底的。

    旁人不知道难道她还能不知么,外祖与阿翁之间的情谊,是她所想象不到的深厚。

    听了楚曦的解释,顾大夫人解了惑。

    当初段将军为国战死,众人也多叹英雄早逝,约莫年前段夫人突然领着一个孩童,言那是段将军遗孤。

    这事儿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顾大夫人身为宗妇又岂会不知。

    但段将军有后,段夫人今后能有个寄托,这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待后来今上封了那孩子一个乡武侯的爵位,又特许他入宫与诸皇室子弟一同学习,也算是对段将军的一种告慰。

    如今听楚曦想让她请了段夫人来,顾大夫人也只当她是在宫里头见了武乡侯,与那孩子有缘,故而想请他来顾府一游。

    武乡侯如今还是个孩子,如此请人来府,自然也是该请人家的母亲才不算失礼。

    如此小事,顾大夫人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当即便嘱人拿了她的名帖,派了身边亲近的妈妈去侯府请人。

    便在那妈妈拿了帖子,奉了命准备出门的时候,楚曦唤了一旁的安嬷嬷,“既是去请人,嬷嬷也随着一道去罢,如此一路上也好能有个照应。”

    不说是顾大夫人,便是顾二夫人与顾三夫人见楚曦此举,也不住愣了愣。

    倒不是她们多想,而是心中不觉惊异。

    暗道乡武侯颇有运道,得了朝阳看重。

    顾大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笑着示意婢子将送上来的桂花糕送去楚曦那处,捏着帕子打趣道:“看来朝阳颇是看重那孩子啊。”

    转而也不待楚曦回答什么,见婢子捧着碟子到了她面前忙是又道:“快尝尝,这是府中厨子特特做了的,看这桂花糕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道。”

    碟上的桂花糕并非像是外头卖得那般,不是长形的,便是方形圆形的。

    橙黄的桂花糕被捏成花朵的模样,放在那碟子里头,一朵朵的,极为精致。

    看到桂花糕那熟悉的形状,楚曦双眼登时一亮,捏了一块便往口中送,桂花的轻甜香气在口齿间迸开,杏眸弯成月牙。

    果然仍旧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看向顾大夫人,“这可是那厨子做的?那厨子竟是还没有离去还在府中么?”

    “放心,人还在呢”间楚曦吃得满足,顾大夫人自然是瞧得欢喜,那是比自己吃还高兴,“喜欢便多用一些,尽够!”

    顾三夫人讨巧般说道:“可不么,那厨子还在府里头待着呢,先时确实是离开过一次,不过不多时便又自个儿回来了。”

    若说起这做桂花糕的厨子,那便又不得不提及一桩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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