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檀儿偏头睨了霍以骁一阵,而后昂首挺胸从榻上过。

    落地时,动作轻盈,没有多余的动静。

    以至于等它走到了桌子旁,温宴都没有听到。

    黑檀儿跃上了桌,一爪子按在了温宴的胳膊上:“喵——”

    温宴这才惊醒过来,与黑檀儿大眼瞪眼。

    一人一猫,木雕似的,谁也没有动。

    霍以骁看了两眼,嗤的笑了声,拿火折子点疗。

    突如其来的光照让木雕们很不适应,温宴抬手捂了眼睛,黑猫大叫了声,怒视霍以骁。

    霍以骁出去交代了隐雷几句,又转回来,问温宴道:“这猫怎么来了。”

    温宴一面挠黑檀儿的下巴,一面答:“我早上出门前与它好聊,让它这时候到驿馆来。”

    一时之间,霍以骁竟然不清,这句话到底该不该信。

    他干脆也不细想了。

    能听主人话去抓活耗子的猫,就当它都听得懂吧。

    给淮山下迷药,需得等到夜深人静时。

    温宴和霍以骁也不着急,等岁娘从厨房取了热腾腾的饭菜来,先填肚子再。

    隐雷站在廊下咬包子,见岁娘进屋、又很快出来,疑惑道:“主子跟前不用伺候?”

    岁娘摇了摇头:“姑娘与骁爷用饭,不用我呀。”

    隐雷摸了摸鼻尖,隔了会儿,探着脑袋悄悄往里头望了望。

    他们爷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温姑娘给他们爷布菜,也丝毫没有耽搁自己用。

    两个人怡然自得。

    黑猫在桌子下悠哉悠哉地吃鱼,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敏锐地瞪着眼睛看了过来。

    隐雷赶紧收回了视线。

    大公子的是,谁也别掺和,才是正途。

    街上传来了更夫打更的声音。

    温宴抱着黑檀儿,与霍以骁一道往顺平伯府去。

    季究病着,伯夫人紧张极了,打发了身边一众婆子、丫鬟去伺候,他自然无法出门寻乐,连带着几个厮都空闲下来。

    四人一猫到了伯府西南侧。

    这里不临大街,些许灯笼光从巷两头的街上照进来,却也只能各照一段,中间这一大段路,黑乎乎的。

    入夜后静悄悄,很少有人会从这儿过。

    温宴往墙里指了指:“我打听过了,从这里翻墙进去,有一五开间的屋子,没有住人,堆杂物了。再往前,靠南边的三开间住的就是淮山。他是季家的家生子,爹娘以前都得重用,一家分了大屋子,前年爹娘没了,府里也没有把屋子收回去,就让淮山一人住着。”

    霍以骁顺口问道:“你跟谁打听的?”

    温宴还没有开口,那黑猫先得意地叫了一声,显然是邀功。

    霍以骁按了按眉心。

    行,他信!

    毕竟,谁家打听别人住处,是以翻墙数屋子算的。

    依着先前的分工,岁娘留在巷里望风,隐雷在淮山屋子外望风。

    隐雷跟着霍以骁在宫中行走,以前也遇上过温宴和成安公主从墙头翻出来,倒不担心温宴进不去。

    反倒是岁娘手脚麻利地爬上了高树,叫他吃了一惊。

    岁娘站在树上,确定一切无恙之后,给底下几人打了个手势。

    黑檀儿轻松窜上,大摇大摆跳到了那五开间的屋顶上,等那三人跟进来,它轻轻叫了声,在前头引路。

    淮山屋子里传来打鼾声。

    确定了入睡之人是淮山之后,温宴把药粉在床边点上,而后屏息迅速退出来,关紧了门窗。

    一刻钟后,温宴从袖中又取了个纸包,打开后,取了一颗递给霍以骁。

    黑沉沉的,霍以骁一眼看不清是什么,见温宴又拿了一颗自顾自含进了嘴里,他也就跟着含了。

    是青梅。

    霎时间,一股酸意直冲脑门,激得他打了个颤。

    也不知道温宴拿什么泡过了,比普通青梅更酸爽,简直一言难尽。

    霍以骁下意识就想吐出来,却见温宴苦着脸冲他摇了摇头。

    “骁爷若要跟着我进去,一定得含着,”温宴挨了过去,一面倒吸凉气,一面压着声话,“不然你也倒在里头,我还得让隐雷来拖你。”

    霍以骁硬忍住了,冲温宴摆了摆手示意。

    温宴亦忍过了最难受的那一刻,又拿个两块湿帕子,两人各自捂了口鼻,进了屋子。

    药粉燃烧没有什么气味,让人无法察觉,但效果显着,饶是帕子挡住了一部分,还是无法全部滤去,尤其是温宴还要话。

    好在有嘴里那奇怪的酸味一阵阵刺激着神智,才不至于让人厥过去。

    黑檀儿亦跑着进来,跃上床,一屁股压在了淮山的胸口上。

    淮山唉的叫了声。

    他似是醒了,又没有醒,一条腿不耐烦地蹬僚,嘴里含含糊糊念叨了什么。

    “淮山4山!”

    他听见有人叫他,声音有些耳熟,再仔细一听,好像是那衙门里的黄通牛

    “你这臭子害我!你是季究要给侯府赔礼,我才把侯府上香的安排告诉你,结果呢!你们哪里是道歉,分明是去索命!不止索那对婆媳的命,还索我的命!我勤勤恳恳当了这么多年官,不求高升,只图平稳!现在什么都没了、都没了!不仅是我的乌纱帽,我儿子的前程也被连累了!我告诉你淮山,我活不下去了,你也别想捞着好!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黄通判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凶气,极其吓人。

    淮山想话,他想稳灼通判,想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可他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来。

    黄通判还在絮絮叨叨控诉,反反复复都是要死大家一起死。

    淮山急得想睁开眼睛,却使不上劲儿,想坐起来,四肢亦无法动弹。

    床边上,霍以骁抱着双臂,看温宴吓唬淮山,前一刻还是杀气腾腾的“你死定了”,下一刻,那些杀气散去,狐狸一副倒牙神色,把地上烧过药粉的痕迹给收拾了。

    她动作快,收拾得也很仔细,一点儿差池不显,瞧着不像是头一回干这等事儿。

    霍以骁也是倒牙,不清是被梅子酸的,还是被温宴这熟门熟路的样子给整无语的。

    温宴最后再检查了一遍,和霍以骁一块退出了屋子,等黑檀儿不疾不徐出来,把门窗复原,原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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