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是国姓。

    也不是说民间没有人姓这个,但是,小公子与沈家、与永寿长公主有关,这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定义为巧合了。

    连匾额上真真写的那个“诸”字,也必须多加思量。

    “他叫唐云翳为舅舅……”温宴整理着思路。

    如果不是那种比照着年纪、挑个合适的称呼叫着,那依着辈分来算,这位小公子,该是永寿长公主的孙子一辈的。

    倘若是长公主亲生的孩子,私底下,不至于真把辈分生生再往下压。

    毕竟,小公子六七岁的年纪,要叫二十五六的唐云翳为兄长,在人丁兴旺的大家之中,很常见。

    反倒是把儿子当孙子养,怎么琢磨都让人奇怪。

    若是长公主的孙子辈……

    皖阳郡主生不出六七岁的孩子。

    吴国公府那里,更加不可能了。

    驸马决计没有可能,弄出个比郡主还年长好多的庶出子女,又继续折腾出下一代。

    别看驸马与长公主现在各过各的,可这是在郡主降生之后,长公主不愿意和驸马彼此受罪才如此的,再往前算几年,驸马除非是嫌一家子命长。

    最根本的是,驸马那一支的后代,何德何能,让长公主和沈家当成了眼珠子?

    沈家大厦将倾之时,都安排了唐云翳去指点小公子,可见这个孩子的来历,对长公主、对沈家都无比重要。

    他还极有可能姓朱。

    一个念头从温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平日再是镇定,也被这个想法激得心跳快了好几下。

    是了,只有这样,长公主和沈家才会对这个孩子如此重视,沈临、沈沣哪怕沈家沉船,也要尽心守注子。

    温宴挠了挠黑檀儿的脖子,道:“走,我们去燕子胡同。”

    她现在就缺个佐证。

    正好,桂老夫人定了今日去武昌伯府,算算时间,想来该回来了。

    黑檀儿自然欣然应允。

    它要亲自去挑一条肥鱼,让乌嬷嬷炖鱼汤喝。

    轿子一进燕子胡同,黑檀儿就不肯躺着当饭来张口的猫大王了,它从轿帘里钻出去,飞快地冲进了温家宅子里。

    一声猫叫,把家里人都惊动起来。

    乌嬷嬷正在厨房里做事,匆匆抹了抹手,寻了出来:“黑檀儿来了?”

    黑檀儿已经站在了大水缸旁,目不转睛看着里头的鱼。

    然后,爪子一落一起,水花溅起,一条大鱼从水缸里飞出来,落在青石板地砖上。

    大抵是摔晕了,只鱼尾巴扑腾了两下。

    乌嬷嬷习惯成自然,拎起地上的鱼,乐呵呵道:“走走走,嬷嬷给你煮鱼汤去,哎呦我们的猫大人,瘦了一圈了,这些日子没能喝口好汤吧?等下多喝点,家里不缺鱼!”

    温慧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冲着温宴直笑:“絮絮叨叨的,乌嬷嬷养猫跟养她的孙儿似的。”

    温宴听了也乐。

    乌嬷嬷确实会养孩子,一手好厨艺,即便素多荤少,也把她那小孙儿养得白白胖胖,光看模样就是个机灵的。

    见温宴要去桂老夫人那儿,温慧没有跟着去。

    她知道,阿宴和祖母最近总是闭门嘀嘀咕咕说着一些事情,有时候母亲也会进去。

    能让她们这么谨慎的,定然是家业大事。

    温慧自知帮不上忙,也不瞎掺合,她和温婧一样,该她们知道、需要她们出力的时候,母亲会来交代的。

    总归,祖母拿主意,又有母亲、阿宴参详,肯定不会让自家人吃亏。

    再说了,家中“无知无觉”过日子的,也不止她们两姐妹。

    父亲不也一样,参与不了祖母的商议大会吗?

    很快,待温宴进了正屋后,窗户又关上了。

    曹氏从青珠手中接过了茶点,送到次间,也出来了。

    里头,温宴咬了口绿豆糕。

    桂老夫人道:“黑檀儿一走好多天,可算是回来了。”

    她听温宴说过,黑猫许是跟着沈家的人出城去了。

    桂老夫人为此也担心了一回。

    人生都有意外,猫儿也是同样,平日里再是聪慧,也很难说会不会遇上麻烦事儿。

    寻不到线索不要紧,真出了些状况……

    他们损失的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位五品校尉。

    家里现在就只有两人一猫做官,哪个都少不得。

    刚才见黑檀儿精神奕奕抓鱼,桂老夫人的心才算落下了。

    挺好,自家的猫官还在。

    温宴压低了声音,道:“找到小公子了,养在大名府东明县,日常就管事、嬷嬷们照顾着,这次,沈家和长公主把唐云翳送了过去。黑檀儿就是跟着他,顺藤摸瓜。”

    桂老夫人眼睛一亮。

    黑檀儿还真是本事卓越!

    一路跟到东明县,又能全须全尾地回到京里来。

    这可真是太争气了!

    家里三个官,就数黑檀儿最争气!

    桂老夫人道:“老婆子也正想和你说一说,我琢磨武昌伯老夫人的话,永寿长公主那一年里没有生过孩子。”

    温宴点了点头,凑到桂老夫人跟前:“那孩子管唐云翳叫‘舅舅’,门匾上写了‘言者诸’。”

    “诸?”桂老夫人眉头一蹙,与温宴一样,她也想到了“朱”上头。

    温宴颔首:“我有一个想法,能让沈家和长公主都倾尽全力,结合辈分,这个孩子,会不会是皇太后的曾孙儿?”

    桂老夫人吞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

    “你是说,那两位嫡出的皇子之中,有可能留了后了?”桂老夫人抿唇。

    两位皇子病故时,留下来的皇子妃、侧妃,都没有生过孩子,亦没有遗腹子。

    “以当时沈家状况,两位皇子若有外室,肯定会找出来。”桂老夫人嘴里嘀咕着。

    对沈家而言,扶持其他皇子是迫不得已,若外室有了身孕,哪怕还在娘胎里只有两三个月的、不成型的孩子,只要生下来是个男丁,那就是第一选择了。

    “也不用担心孩子年纪太小,”桂老夫人道,“让年长的皇子们争个头破血流,沈家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等孩子大了,哪怕是个皇孙,有沈家为靠山,完全可以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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