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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皎皎,晚风徐徐,很是凉爽惬意。

    顾予初跟着启帧漫步在王府的内湖边,没有交谈,只是这样一前一后走着。

    她突然感觉好轻松,没有异样的关注,没有虚伪的谈笑,披上静谧的苍穹,倾听自然的声音,无论是寂寞还是怯懦,只是完全做自己,和着婆娑的树影,竟不自觉的踮起脚尖跳了起来。

    是的,启帧的背影让她更自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伸手可触的温度,是让她最舒服的存在。

    如此甚好,从未想过拥有,却也从未忍心放弃。

    启重头,停下。

    这么多年了,真的很少可以见她如此肆意轻松的模样,明明还是个孩子,可那些非常得体的微笑和隐忍的沉默都让他心疼不已。

    低头蹦跶的顾予初直径撞上了启竹实的肩膀。她抬头撞见了一脸严肃,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捂着脑袋低头不语。

    “疼么?”启帧语气温柔,可顾予初仍旧不说话。

    很讨厌这样的隐身般沉默,启帧皱起眉头,一把揽住顾予初的腰肢,霸道的抬起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下去。

    顾予初完全惊呆了,睁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唇上温润,心间的酥麻,好似夏日里潺潺的溪水穿过指尖,秋日里温暖的阳光轻笼项背,让人莫名的开心,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然而,湖里跳跃的鱼儿将予初拉了回来,让她瞬间清醒。

    她扭头躲闪着、挣扎着,而眼前的男子显然并没有放松的想法,更不喜欢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的反抗,于是他收紧了臂膀,横抱起眼前不听话的女子,径直向临月阁快步走去,顾予初躲在他怀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莲生灵机的连忙退却屋里伺候的丫头,待王爷王妃进屋后笑盈盈的关上了房门。

    放下了怀中的女子,烛火下的顾予初撇着头一脸的尴尬和羞怯。

    启帧慢慢的逼近她,逼到她退无可退,然后抚上了她的双肩假装继续方才舌尖的缠绵。顾予初笨拙的左右躲闪,脸涨的通红,如秋日艳丽的海棠。

    启中惚了,这样的顾予初与那一夜的予心仿佛重叠了,他默默的松开了双手,轻叹了一口气。

    “夜深了,王妃早些歇息。”说罢,匆忙推门出了西阁,留着顾予初一人木楞在原地,心弦仍旧起伏不断,但瞬间被冰封住,很委屈,很疼,甚至有些懊恼。

    是不是自己太过轻浮?是不是自己难堪的心思败露无疑?

    顾予初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告诫过自己千万遍,切不可逾越半步,切要心止如水,不能忘了予心的期盼,可为何还是管不好自己,还是贪恋他的温度。

    真的好难。

    她觉得自己终究是被放逐了,就像当年的珠钗与匕首,从此以后,她可以做他的利刃,可以做他的诱子,却始终无法与他并肩而立。

    夏日在持续的雨天中渐渐落幕。

    启轻楠婚事也定了下来,礼部尚书次女赵芸和端和恭顺,封为王妃,于来年二月初八完婚;户部尚书庶女张羽鸢册为侍妾,即日入府。

    皇后本有意向明帝为羽鸢求得侧妃之位,盘算着张羽鸢可以忍下这个委屈,承认主动勾引的启轻楠,这样既安抚了张德方,又顺利解决棘手的麻烦。可她忽略了一个女子对自己名声誓死维护的决心,羽鸢宁死也不肯被践踏仅剩的自尊。

    皇后的抬举遭到了明帝质问,一个如此不守女则、秽乱后宫之人为何还要封为侧妃?皇后不知如何作答,更是气愤羽鸢的不知进退,于是便干脆顺了明帝的意思,以侍妾身份将羽鸢收入荣王府,因怀有皇家子嗣可免了责罚。

    启轻楠的婚事看似收拢了户部和礼部的势力,将东定王与镇西王的关系连接的更加紧密,皇后一党以小利坐收大利。但侍妾之事,张德方不免心生芥蒂,敢怒不敢言。

    张羽鸢虽为庶出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想着张家多年为皇后鞍前马后,但终究随时可以被牺牲,半点情分也不留,此后,各皇子夺嫡之路步步凶险,得早做打算,为自己留好后路。

    后宫形势也是暗潮汹涌,梦依贵妃入宫四年终有身孕,明帝老来得子欢喜的不得了,一应饮食起居皆超规制享受,为此皇后虽不悦但碍于明帝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

    朝堂之上,礼部尚书上表明帝称此举不合祖制,梦依贵妃狐媚惑主,明帝甚为愤怒,当场训斥赵岿学,并告诫朝臣莫干涉后宫之事。

    林淑妃林子贤与梦依贵妃结怨已深,在张梦依未怀孕之前不久两人有口角之争而被明帝责骂,而她本就瞧不上张梦依的效出身,还尽用些登不上台面的狐媚手段让明帝百依百顺,不顾礼规祖制,先是封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不说,如今借怀有身孕为借口,甚至僭越皇后之礼。

    如果她生下皇子,更是不可一世,这口气林子贤想想就是不能忍下,甚至在明帝责骂赵岿学被训斥之后仍然不知收敛。

    她命工匠制作了一只与张梦依一摸一样的竹骨团扇,然后掏空扇柄竹节,塞满烈性雄麝香,另用鄙叶熏泡丝质扇面多日,让鄙味掩盖了麝香浓郁的香气,接着让身边的宫女偷偷掉包。

    张梦依本就怕热,加上怀孕后体温升高,又是三伏天气,冰窖冰块纳凉仍不够,还整日扇不离身。然而,终于在半月之后异常小产。

    张梦依闹了三天三夜,不依不饶一口咬定遭人暗算,明帝疼爱至极命人彻查,最后发现浸泡麝香的竹骨为湘西特有野生紫竹,而恰巧后宫仅有林子贤一人宫中植有紫竹,加之身边的麽麽太监受不住酷刑,全部招供,林子贤因此获罪被打入冷宫。

    其实此事细细想来另有蹊跷,林淑妃何以傻到用自己宫中的所植之竹用作扇柄,在设局之初理应小心谨慎排除自己所有的嫌疑,但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竹骨是皇后暗中命贤所托匠人特意制作。

    而梦依贵妃身边的掌扇丫头及林子贤身边粗使太监也是皇后之人,这本就是皇后所设一石二鸟之局,一并除掉张梦依腹中胎儿及不知天高地厚的林淑妃,只可惜了林子贤,机关算尽确实竹篮打水,年纪轻轻却要在暗无天日的冷宫中度过余生。

    林峰上书为女儿求情,却被明帝退了折子。

    说来更巧,近月海盗猖獗,林峰率领五十战船于东海抗击,但不料陷入东瀛埋伏,四十二艘战船皆毁,死伤惨重。

    东定驻海军与东瀛全面开战,但战事焦灼,明帝大为震怒,派秦王率领手下平齐军前去坐镇,以搓倭寇士气。

    而启帧这一去也有三月,顾予初也并未收到任何指示,只得无聊的呆着府里与妹妹聊聊天吃吃茶,偶尔去菲郢街看看商铺生意。

    启帧的生辰也在抗倭战事中度过,回府的第一年不能陪在身边庆贺的顾予初不免有些失落,但在莲生的唆使下,她决定亲手做一身衣裳做为贺礼,于是忙着选布料,挑绣样,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姐姐,姐姐,快尝尝我新做的葛粉桂花水晶糕。”予心还未进门,声音却到了,顾予初赶紧命莲生把缝制过半的衣服藏起来,生怕妹妹多心。

    “慢点,别摔着。”她关爱道。

    其实顾予心进门时就瞄见了莲生匆忙将绣篮收入箱中,甚是奇怪。

    “姐姐,快尝尝。”予心接过丫头端着的食盘放在姐姐面前的案几上。

    顾予初笑着捻起一块咬了一口,“好吃,就是太甜了点。”

    “怎么会,帧哥哥最喜欢三块冰糖的甜度。”顾予心脱口而出,但又看见姐姐低下的双眸,赶紧换了话题,“那我下次做姐姐最爱吃的山楂糕,好不好?”

    “好呀。”顾予初应声道。

    “姐姐,你这屋里怎么这么香啊?”顾予心踱步近了内房,莲生太过匆忙,收入箱中的衣服露了袖子一角在外面,绀色的云锦,简单的万字花纹,这是男人的衣服。

    聪慧顾予心已然知道姐姐在为启帧的生辰准备贺礼,但为何要刻意的瞒着自己,心里很是不快。难不成是知道自己对启帧有情而心有嫌隙?或是已然加入了这争爱的角逐?

    “哪里有香?你知道我素不爱香弄粉的。”顾予初又挑了块糕点,仔细品着启帧喜欢的味道,可是还是觉得太甜了。

    “我看是姐姐的体香吧。”顾予心调侃道。

    “去去去,你最香。”姐妹俩互相取笑着。

    “整天呆着府里好无聊啊,要不姐姐明日里带我出府转转吧。”顾予心揪着姐姐的衣脚,无辜的眨巴着眼睛。

    “嗯。。。好吧,只许半日,我们女扮男装,不要太过招摇。”顾予初知道闷在府里的日子不好受,看着妹妹可怜的样子更是不忍拒绝。

    “姐姐最好啦。”顾予心开心的都要跳起来了,看着妹妹可爱和纯真模样,顾予初很是羡慕,她本也是不羁的性子,如今日日拘着自己,真真要憋死自己。

    第二天,姐妹俩乔装打扮了好多功夫,装扮成谦谦公子模样,顾予心玉面蛟龙青衣飘飘,顾予初服玄服束发英气逼人,这打扮想不招摇都不行,还不如女装出行。

    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顾予心兴奋的拉着姐姐穿梭在人群之中。

    而顾予初时时不肯放松警惕,本能的观察街上的各种动静,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姐。。。兄长,快看,糖人!”顾予心拖着她来到了卖糖人的摊子前。

    “老板,我要这只小兔子的。”

    “十文钱。”画糖人的大伯笑嘻嘻的递给予心兔子形状的糖人,顾予初跟着付了钱,急急忙忙的跟着她,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街上永远不缺欺行霸市的流氓地痞和凄凄惨惨的良家女子,还有戏文里经典的英雄救美的桥段。

    顾予初拽着妹妹,不让她躺入这浑水,静静的冷眼旁观着。

    这小哥的身手矫健敏捷,定是多年习武,五六个地痞三脚猫的功夫用不了几招便就被揍的七荤八素,满地找牙,惹得街上看热闹的人们连连叫好,顾予心也跟着吆喝起来,大呼漂亮。

    未待到小姐躬身致谢,英雄潇洒的甩头就走,仿佛根本不在意佳人泪眼盈盈致谢与相逢。

    他路过看热闹的姐妹俩的身边,顾予初本能的侧身挡在了予心身前,透过她单薄的肩膀,救美英雄望见了倾世容颜,即使是故意着素衣男装,也是秀眼朦脓,顾盼生辉。

    顾予初察觉到他微妙的表情,不禁皱起了眉头。

    男子感受到身前女子的敌意和警戒,撇嘴笑了笑,这启都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下韩禹,敢问二位小姐芳名。”

    顾予心心虚的瞟了眼姐姐,这乔装的真是太失败了。

    而顾予初根本不予理会,拽着妹妹转身就走。可这男子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她们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甚是恼人。

    顾予初有些恼火,突然回头面无表情的斜视着他,“敢为兄台这是何意?”

    “我只是随便逛逛而已,怎知与二位小姐如此有缘。”别看他长的五官端秀,一副清雅模样,说气话来甚是油腔滑调。

    “你明明就是跟着我们!”顾予心不服气的分辨。

    “非也,这路乃是官家所开,所有启都之人皆可自由通行,你我只是有缘同路,这位小姐为何如此蛮横。”

    “你!”顾予心气的涨红了脸蛋,更是难掩艳丽姿色,让韩禹看的如痴如醉。

    “莫和他多言。”顾予初冷着脸拉着妹妹踱步穿入人群,走近巷落,很快的甩掉了韩子禹的尾随。

    也不敢多加逗留,她们二人匆匆回了王府。

    “都怪那个疯子,都不能逛夜市了!”顾予心愤愤,心里骂死了那个不知趣的怪人。

    “好啦好啦,好歹也是逛了集市,吃了糖人和馄饨,早点休息。”

    顾予初深深的觉得做一个家长真是难啊,白天带孩子,晚上还要缝衣服,这生活跟在巽门想象的杀人喋血,昼伏夜出,真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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