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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蛤雪从来不会下久,也就在树上草丛里留了白,地上却是积不起来。

    到了半夜,就晴了,有皓月当空。

    虎子与三叔干就干,吃完饭,虎子把老爷子当斥候时偷带回来的藤牌合叶刀取出来,就着雪光磨了半夜的刀。

    这牌刀是斥侯专用的,不用时背在后背是个四方藤箱子,短刀正好收纳着,要用时一打开,箱子里的木档一横,就是藤牌,潜城什么的最是方便。

    三叔没有这藤牌,只有一柄尺长尖刀,也磨的雪亮,用破布缠了,正好在怀里揣着。

    第二日两人起个大早,趁着月色就出发,此时路面泥浆冻结着,正是好走。

    下邑城离着村子并不远,也就不到二十里。虽然冷风呼啸,但一路急行,到的下邑城时两人身上都腾腾的冒着热气。

    色亮了,可城门未开。

    两人只好在城门边上寻块条石坐了,被护城河上冒出来的寒气一逼,虎子一颗滚热的心渐渐的就伏了下去。

    “三叔,要不咱不动刀子,能要回就要,实在不行就算了。”

    “呸。”

    三叔朝河里重重的吐了一口痰,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鄙夷的横了眼虎子,“站起来比你三叔还高了,有卵子不?”

    “我……我怕……”

    “怕啥,万事有你叔。”

    三叔见有赶早的行人过来了,便闭上了嘴,两人一声不吭的窝着,候了好久,身上都快结冰了城门才缓缓的开启。

    两人跟着人群进了城,先寻了个早吃摊子点了两碗麻糊汤,又要了四个饼子,肚子填了个半饱,这才向当铺而去,一路上尽听三叔咒骂早点铺子,豆碎子当盐放,贼心黑了。

    虎子有些脸红,他可看着三叔趁店东不注意狠挖了勺盐菜挟进饼子里。

    到了和记当铺,又没开门,这时三叔就后悔来早了,“得辰时才开呢,却是忘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虎子有些心虚,“城里我总共也没来几趟。”

    两人无处可去,只好寻个背风处蹲着。

    虎子把手笼进袖子里暖和,脚却只能光着,见着城里人穿着靴子,布鞋,干干净净的,再看看自己黑脏的狗都嫌弃的大脚,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等到太阳照耀到街上时,当铺的二才开始慢条丝理的卸门板。

    三叔左右一看,一拉虎子,就窜到当铺里。

    “取钱。”

    三叔重重的把存票往柜上一拍,把刀子一亮,那朝奉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就变出一付笑脸出来,连忙点头答应,世道不太平,前柜不敢放银子,要拿银子得到后院。

    两人信以为真,跟着进去,朝奉笑道:“两位在此稍候,某这就为你们取银子。”眼见朝奉进屋,然后就出来六七个彪形大汉,个个手里提着家伙。

    “敢来和记动刀子,那便让你竖着进,横着出。”

    三叔颤着手,额上青筋直跳,回头看看,身后又是两条大汉,知道难以善了,猛的虎吼一声:“拼了……”执刀就冲。

    虎子颤着手,三扒五拉的才卸下了藤牌,而三叔已经惨叫着倒地,脖子上的血喷溅的满地都是。

    虎子哭喊了一声,正想扑过去相救,一个人,一把刀,已威风凛凛的挡住去路。

    刀上鲜血淋漓。

    虎子紧紧握住手中的短刀,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那彪悍的刀客。

    手汗湿漉漉的浸润着松木刀柄,黏乎乎的难受,极想在大腿上擦上一擦,但又怕露了空门被对方逮了机会,只敢松开指无名指,让寒风好吹进手窝里透气。套着藤牌的左手就要好受的多,轻轻的张着,唯有一颤一颤的无名指透露出主饶紧张。

    敌不动,我不动。

    敌方不动,是因为轻藐的眼神蕴藏着猫戏老鼠的得意,再强大的老鼠见了猫,都得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更何况,他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土包子,瘪三,除了一腔热血,还能有什么,别一把二尺长的直刀,就是十把鬼头刀背着,也只能是一盘菜。清炖还是红烧,完全看主人心情。

    刘霸刀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作为当铺的护院,平日里都少有出手机会,只要往前一站,大多数人就萎缩了,今日正好,一大早的就能见血祭刀。

    寒风吹起血腥,他舒服的张了张鼻翼,浑身上下似喝了一壶醇酒般的火热起来,一股混和着宿酒气味与脂粉香味的难闻气息因体温的升高而悄然散发出来,在寒风中悄然飘荡。

    他右手提刀,施施然的向前迈出一步。

    对面的子把头缩了缩,脚步轻轻的往后退了退,身子猫的更矮了。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夹着尾,可怜巴巴的在老虎面前求饶。呵,求饶有用吗?想要银子,谁给你的胆。

    刘霸刀左手向后微摆,示意兄弟退后,爷难得心情好,且过过刀瘾。

    刘霸刀再上前一步,渊停岳峙的站定。朝对面的子勾勾手指。

    那子一脸紧张的窘样他可看的一清二楚,生怕自己虎威太盛了生生吓跑了他,那可就太无趣了。所以他用两个鼻孔看着对方,张开嘴向前面喷出一口恶臭。

    虎子眯了眯眼,在雪光的映照下,被阳光直射的感觉很糟糕,而且是致命的。但现在已没的选择,一进院子,对方就一直占据的有利的地形。

    现在那魁梧的如同熊罴一般的大汉步步欺压过来,自己不得不眯起双眼才能看清对方停下的意思。

    他看到了勾手挑逗,他看到了比黑豆还大的鼻孔,他看到了那肥厚嘴巴里呼出的热气,甚至看清了牙缝里塞着的肉丝和菜叶……

    但没有看见他的眼睛。没有看见眼睛!

    但却有因为仰头而比平常更突出醒目的喉结在一上一下的耸动着,引诱着——

    只要一刀横抹。

    只要一刀横抹,对面的家伙就会变成一只死熊。

    一滴汗水从虎子的眉角流下,他微微的侧了侧头,避免汗水流进眼睛。

    他的手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牙齿“咯咯”的响着,瞳孔进一步缩紧,只觉得对面的汉子身形在阳光的阴影中越来越高大,然后听到对方猖狂的大笑声。

    他心头一热,身子便不由自主的窜了出去——上步横斩。

    身形如乳虎出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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