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白含笑,嘴角的弧度未发生一丝变化,双眸淡淡,一瞬不瞬的与之对视,一字一顿道:“尹、东、宇。”

    霎时,他将男人眼底掠过的神色尽收眼底。

    慌张、不解、愤怒、戒备……

    但下一瞬……

    “您怎么会问起他?”

    转息间,男人已经敛住自己的表情,眼中闪着疑惑的光。

    “我们与他已经十五年没有联系过了。以前,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语气谦逊,眸色茫然,看起来倒有几分无辜。

    可惜,他对面的人是阎白。

    “呲——”阎白眸光闪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的吗?”

    男人眉心微蹙,眸中疑惑更甚,还多了几分探究,“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阎白直勾勾与之对视。

    男人蓦地只觉后背一寒,巨大的威压冲来,不自觉弯了弯脊背,偏开头,躲闪他的目光。

    瞬息间,他猛地感觉唇上一凉,来不及反应,他已然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我的口罩……”

    他惊呼,双眼瞪大如铜铃,刷地起身。

    “你……”

    前一秒还在茶几对面的人,此时立在自己身前,距离不过一拳。

    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落在的自己脸上,瞳孔一震,心绪变幻万千,薄唇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直愣愣与之对视,小腿不自觉发颤,浑身发寒,好似被人丢入冰窖一般。

    阎白轻笑,抬手轻轻摇了摇,指尖挂着他的口罩,看着男人眸中神色变幻,眼底的冷色又深了深。

    “或许,我该称呼你为尹东宇先生?”

    男人瞳孔一缩,浑身僵住。

    阎白淡漠的眼神,宛若泰山压低,呼吸一凝,心口闷疼。

    好一会,他喘匀呼吸,眸光闪闪,勾唇轻轻一笑:“先生,我们兄弟俩确实长得像,但你也不能说我就是他呀。我幺弟正在坐牢,你应该相信我们国家的司法公正。”

    阎白悠悠然点头:“我没有不相信。就是……”

    他拿出手机,调出照片,将屏幕对上眼前人的脸:“不如你同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男人顺着他的动作偏眸看去,手机屏幕上照片直直印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张十五年前,尹东义的照片。

    阎白见他瞳孔一震,闪过一缕暗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整容了。”

    整容?

    阎白挑眉。

    男人在说话间,身上气一瞬沉了下来,莫名有了一分沉着的感觉。

    他微笑对阎白点点头:“请您等一等,我拿医疗记录给您看。”

    他说罢,偷瞄了一眼阎白的神色。

    阎白面色淡淡,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说辞。

    他心口一跳,悄然生了一分不安,抿抿唇起身上楼。

    他找了资料下来时,阎白正偏头同景川低声说着什么,见状,脚步下意识顿了一下。同时,他见阎白蓦地抬头看向自己,心尖一颤,下意识的咧开嘴笑了笑。

    阎白默默的看了一眼,平静的移开了目光。

    男人不自觉长舒了一口气,闭闭眼,心中直觉事情更不好应对了。

    “先生,这是我的整容医疗记录,您可以看一看。”

    阎白没有接手,抬眸与之对视。

    “你为什么要整容?”

    男人手上一僵:“什么?”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他脸上的表情凝住。

    阎白又重复了一遍。

    “据调查,你和尹东宇的关系很不好。天天对着一张你厌恶的脸,那感觉是什么?”

    男人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龟裂,满目阴驽的看着他。

    阎白好似看不到他眸中的恨戾一般,一瞬不瞬与之对视。

    须臾。

    男人慢慢直起腰背,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刚才位置坐下,随手将文件袋丢到了桌上,暗自磨了磨牙,阴沉着声音说:“我快讨厌死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这张脸!我恨不得用刀刮花这张脸!”

    五官扭曲,满是狰狞,咬牙切齿,如一只愤怒的野兽。

    阎白眸底浮上点点嘲笑,轻嗤一声。

    笑声如晴空惊雷,令人心颤。

    男人蓦地偏头,咬牙狠狠看着阎白。

    殊不知,自己身体不受控的轻颤,暴露了他心底最真的情绪。

    阎白嘴角弧度不变与之对视。

    稍许,男人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裂开,终败下阵来偏开头。

    “尹东宇。”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阎白。

    蓦地,他对上阎白满是的嘲讽的眸子,心头一凉。

    他怔怔的看了对方好一会,心口气泄露,身子一软,倒靠在沙发上,抬手蒙上自己的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尹东宇?”

    “我刚才监狱过来。”

    阎白答非所问。

    男人手臂一僵,沉默了好一会,突的“吃吃”笑了起来,放下手,直起身,直直看向他的眼:“他说的?”

    阎白摇头。

    他嘴角一僵:“那你怎么会知道?”

    十五年了,没有一人发现他们的俩人的身份,包括朝夕相处的所谓的家人。

    阎白勾唇,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猜的。”

    尹东宇一怔,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了两下,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不信,我不信!不可能!”

    最后的愤愤然吼了出来。

    阎白微微嘟着唇瓣,耸了耸肩。

    尹东宇一瞬不瞬的瞪着他。

    男人毫不在意的态度,好似一把利剑,一下又一下戳向他的心口,生疼生疼。

    他抬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心口,张大嘴,艰难的呼吸,靠着最后的意志支撑着,提醒自己不能晕、不能晕,一定不能晕。

    阎白却是真的是诈他的。

    他进门时,只觉来人的行为,不像是一个混迹市井的徐混。最主要是来人的眼眸。

    眸色虽有点阴翳,却是清澈明亮。

    他本以为,是尹东义设计将尹东宇陷于牢狱之中,可现在再看,他心底多了几分疑惑。

    究竟是尹东宇设计,还是尹东义设计不成反被设计。

    思及此,他不由开口询问。

    尹东宇一怔。

    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

    他面上的表情变了变,眸中带上点点茫然,沉吟片刻,幽叹一声,道:“我说,我是被算计那个,你信吗?”

    阎白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怎么被算计的?”

    尹东宇抿唇,放软了身子,陷入沙发中,眼神徐徐散开,幽幽道来。

    原来,十五年前,他在尹东义潜入自己家中放置凶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他即使不知那些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的,心中也明白,那会害死自己。

    他本想直接将东西清走的,但在碰到东西的一瞬,脑中激灵一下,忽然多了一个想法。

    他们不想让自己好,自己又为什么要一次次纵容呢?

    他不动声色的恢复了保险柜,如往常一般与那家人相处,然后偷偷找人调查。

    不得不说,尹东义很聪明。但对方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聪明都用在尹东宇的身上。

    尹东宇手头的资源,自然比尹东义多,但查尹东义,也只查到对方偷偷做了整容,用的还是自己的身份证。

    尹东宇查他的同时,还顺便查了查城内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一查,就对上了“木梳案”。

    案件的概况在报纸上有报道,他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对方是要将这案子嫁祸到自己身上。

    他思考后,决定将计就计。

    他一直关注着警局那边的动态,在发现警察出发抓捕自己的时候,他在他们之前,将尹东义迷晕了放到自己家中,然后离开。

    警察上门时,只抓到尹东义。

    尹东义自然是百般否认不是自己,还让自己验血和查指纹。

    可惜,两人是亲兄弟,验血出来,只要有关联,就能被列为有效证据。尹东义根本弄不到尹东宇的学,为了嫁祸尹东宇,不得已,就只能用自己的血。指纹却是早就被尹东宇擦的干干净净。而现场那半枚鞋印,本就是尹东义用尹东宇的鞋子印上的。

    在尹东义变成尹东宇后,鞋子自然也是他的。

    所有证据都指向被抓的人。

    不管尹东义如何狡辩他不是尹东宇,却还是败在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用来陷害尹东宇最大的杀器,会变成定自己罪的关键证据。

    而那段时间,尹东宇则躲到了城郊去。为了避免让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他很少进城。

    他偷拿了尹东义的身份证,遥控着尹母将自己的所有财产变现。

    他舍不得公司,但他更清楚发布会上的事情,已经将他的公司给毁了。

    他只能拆卖。

    他了解自己的合伙人,自然有方法逼迫对方卖股份。他看着对方为了自己与尹家人抗争,心头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事后,他用变现的钱,又投资了合伙人的新公司。只是这一次,用的是自己的假身份。

    尹家人在他的操控下,以极快的速度变现了所有财产。

    他本来还想卖房子的。但这套房子,是他的第一套房子,他舍不得,于是写了委托书,转到了尹东义的名下。

    这些年来,他转到尹东义名下的钱,都因现在这张脸,动不得。

    尹东义的身份证上,还是他原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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