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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源县外七十里,石庄。

    此地是一处人口稀疏的小村庄,依山傍水,风景怡人。

    某个僻静的不起眼的院落内,一个身材欣长的中年农夫,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自己地坪上翻晒着草谷。

    这样貌淳朴的农夫时不时看向河源城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再有不到一年,就满二十年了,当年我所犯的罪行,就超出这河源神庙的侦查时限……只要博的这一线生机。我便可以改头换面的进城……”

    这淳朴农夫喃喃自语,回想起当年的命案,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能怪我……不能怪我……是那何家逼迫太甚,逼我灭他们满门!!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做得太绝,不给我丝毫生路!!”

    这时,突然一个五六岁的稚嫩女童从房间内跑出来,嘴里还大喊着:

    “爹爹,爹爹,快看,快看,我做的。”

    淳朴农夫脸上的狠厉之色转瞬即逝,回过头来,便已是一副慈祥的模样。

    “兰儿,你做了什么?哈哈,是一个草绳蚂蚱?来,快让爹爹亲一口。”

    农夫一把抱起可爱的女童,脸上洋溢着笑容。

    “爹爹,痒。”女童咯咯笑着躲着父亲那有些刺人的胡茬。

    “爹爹,给你,前天胡大婶教我做的,兰儿厉害吧,才学了三天呢。”

    “好,好,我的兰儿最厉害了。”

    ………………

    沈追藏于这院落外的一颗树上,看着这对父女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中感慨。

    “十九年前的灭门要犯柳斌,想不到竟然就躲在这七十里外的僻静山村,还成亲生子……”

    若不是神灵道法绝不会出错,此时亲眼看见,沈追是怎么也无法将一个屠灭了一家七十几口人命的魔头,和眼前这淳朴汉子联系起来的。

    “这柳斌,应当是最近才回到这里,百里范围,恰是数年一度的祭祀扫描的范围极限,想来是打算改头换面,准备重新进城生活。”

    深吸一口气,沈追直接从树上跳下来,慢慢靠近那院落篱笆。

    “爹爹,爹爹,那边有一个大哥哥过来了。”

    “嗯?”正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柳斌悚然一惊,回头一看。

    刑捕铁尺、县衙腰牌,执法敕令……

    柳斌心中顿时一凉,脸色变得惨白。

    不过见沈追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站在那篱笆外,甚至还冲着自己的女儿做了个俏皮的动作,柳斌心中紧张心情又稍稍放缓了一些。

    他将女儿放下,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兰儿,进屋去,父亲要找这个大哥哥有事,不要出来,明白了吗?”

    “嗯!兰儿明白!”女童怯怯的回答,随后迅速的进了房间。

    无比留恋的看了女儿走到房内,柳斌轻轻的出了院门,将木门关上,看向沈追。

    沈追似乎毫无戒备,任由这汉子走近自己。

    直到二十米外,沈追才开口:“柳斌。”

    柳斌见沈追一语道破自己的真实身份,心中那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他停住脚步,脸色复杂,良久,才抱拳躬身道:“多谢大人怜爱小女,没有在此动手。”

    “大人,请。”柳斌作了一个手势,随后便率先转身带路。

    沈追一言不发,始终和柳斌保持二十米距离跟上。

    待到两人来到一僻静山林,再无人烟可见,柳斌停下。

    沈追也停下。

    “此处清幽僻静,我时常来此练刀,不知大人觉得如何?”

    “青龙转穴过,白虎入云霄,山峦叠嶂、流水环绕。倒不失为一处风水宝地,若葬于此地,必可福泽后人。”

    沈追笑着,似乎在和柳斌拉着家常,实则暗含机锋。

    这或许是柳斌为自己选的墓地,也许是他沈追的。

    “大人好眼力!”柳斌不复之前的农夫形象,浑身散发着一股豪气。

    “你只需再躲一年,就有机会活下去,将来改投换面,进城生活也不是不可能,为何要冒险靠近县城?”沈追很疑惑。

    柳斌叹气道:“我亡妻因难产而死,久居山林,受寒气入侵导致小女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山林潮湿阴冷,人烟罕至,又无良药可治,别无他法。”

    沈追心中微叹,这柳斌,倒是对自己的女儿爱护有加。

    正当沈追感慨时,那柳斌却突然从某处竹子下摸出一把短刀豪迈道:“柳某自知犯下滔天大罪,罪无可赦。不过小女体弱多病,柳某不敢轻言赴死,大人,小心了!”

    柳斌狞笑着,手持短刀,大踏步冲过来,当头一刀直劈沈追的头颅。

    “唰~”

    一刀劈过,却只是斩在空处,再看沈追,一个侧身,便已拔出腰间铁尺,立于十米开外。

    “好快的身法!”柳斌心中暗惊,这沈追的速度,怕是都不下于他了。

    “受死!”趁着柳斌惊愕的那一刹那,沈追抽出铁尺,迅速朝对方靠近。

    “妄想!”柳斌眼神狠厉,也毫不畏惧的持刀而上。

    “锵锵锵~”

    金铁交错之声响起,短刀与铁尺交锋带起阵阵火星,一股股巨力不断传递至双方手腕。

    沈追使得是双铁尺,所谓铁尺,原型是三叉刺,和剑很相似,有两处旁支,可以用来卡住对方兵器,对付刀剑有较大的优势。

    尺法《铁尺九重》,可单手施展。

    亦可配合双尺。或正手持或反手、对应一攻一防。

    “竟然是使双尺?且力道和我也相差无几?”短刀被卡住,柳斌大吃一惊。

    耍双尺和单尺,区别截然不同。

    双尺无论攻防,都要比单尺强上数倍。可谓是攻守兼备,灵活无比。

    当然难度自是更大,但持双尺者,绝对是刑捕中的佼佼者!

    “喝!”柳斌短刀被卡住,却不退反进,手腕陡然发力,将从体内逼出元气附于短刀,欲要让这刀尖再进一步,突破铁尺,刺穿沈追头颅。

    但这一刹那,沈追铁尺上,也是光芒吞吐,眨眼间就叠加两道元气精华。

    两相角力之下,柳斌的短刀竟然是不得存进,反而有向自己这边压的趋势!

    无奈之下,短刀只得回撤,但沈追的铁尺,却如同灵蛇,紧随而至,反守为攻。

    “破破破!”柳斌状若疯狂,连挥数刀,短刀带起一阵阵迷蒙的光芒,一次次劈向沈追。

    沈追进退有度,双尺将周身舞得密不透风,任凭柳斌如何进攻,却根本没办法突破这一对铁尺。

    十息之间,柳斌已经攻出三十几刀,可虽然一开始压制对方,却慢慢感觉丧失了主动权,反而隐隐被对方压制!

    “怎么会?!”

    柳斌心中狂跳。

    他是越打越心惊!

    “他双尺密不透风,攻防之间,每十下必有七重幻影,这是尺法大成的境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才多大?!”

    他柳斌,苦练刀法几十年,离刀法大成,都还差一点!

    只能做到‘如臂指使’的小成境界。

    因为兵器属于外物,要将一重量不轻的兵器,练得像人体的一部分,何其难也?

    可这少年,居然尺法大成,出招之间,隐隐带着某种‘势’,明明他位阶比沈追高,力道也更胜一丝,却反而被压制!

    “杀杀杀!!”

    柳斌也疯狂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生机,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沈追一言不发,双尺舞得密不透风,带起重重尺影,反而逐渐拉大了两人差距!

    “撕~!”

    沈追的铁尺划过柳斌腰身,顿时带起一丝血花!

    “糟糕!不能久战!”吃痛之下,柳斌蓦然从疯癫状态中清醒。

    六十刀之前,他还能靠位阶力道,压制对手,但六十刀之后,他反而受了伤,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折在沈追手里了!

    “去死!”柳斌短刀上浮现一道道微弱的光芒,这一瞬间,就爆发了体内的所有元气精华。

    元气精华,每一道凝练,都来之不易,是身体元气精华之所在,如果消耗一空,没能斩杀敌人,自己就要力竭,只能任人宰割。

    且即便赢了,之后也要调养很久才能恢复,如非十足把握,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肯动用元气精华对敌。

    柳斌流亡天下十几年,也知晓沈追的《燃血》功法的奥妙,论‘质’,沈追先天八阶的元气精华或许不如自己修炼的功法。

    可论量,那就远远不如对方了!

    不过他没办法,拖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他只能一搏!

    任你尺法如何精妙,凭借元气精华爆发巨力,以力破法!

    沈追心中一凛,知道对方这是拼命了。

    需知刀法再精妙,如果两者力量差距太大,比如一个后天三阶,一个后天九阶,那也是白搭!

    不过柳斌爆发元气精华,沈追也有!

    “喝!”

    顿时低吼一声,左手横档,体内元气精华奔涌而出。

    足足十六道元气精华爆发!

    力道倍增,右尺陡然加速,直奔刺对方的头颅!

    “唰唰~”

    刀光尺影一闪而过。

    “噗~”沈追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再看柳斌,胸前插着一把铁尺,脸色煞白,踉跄着倒退几步,不得不以刀身支撑,才勉强站住。

    “多亏了这银鳞软甲,这一刀,仅仅只是震伤我,却没有划破软甲。”

    沈追却是摸了摸腹部,衣裳下,银鳞软甲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划痕。

    他现在也是又惊又怕,后天武者九阶全力一刀,又是爆发元气精华,的确可怕。

    在最后刹那,他勉力格挡,也仍旧被对方突破防线,划过自己的身躯,若无这银鳞软甲,恐怕他不死也得重伤。

    但现在,却是他只是被震伤,对方却被自己刺穿了脏腑。

    “大人年纪轻轻,刀法已至大成,在下、输得不冤……”柳斌终于是无力支撑,摔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沈追站起身来,看着柳斌,眼神复杂。

    神灵道法,遵循天道至理,柳斌这种级别的案子,若二十年未被抓,中途又从未再犯案,便有一线生机出现。

    因为在城外发生的案子,神灵道法,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通常只往前追溯二十年。

    当然,还是会降档留案,交由‘人’来查办。

    但那样,对方就会变得轻松很多,乔装打扮,改名换姓之后即便是大摇大摆的进城,也很难被发现。

    他想起那个稚嫩女童,静静看着柳斌:“还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柳斌摇头道:“我一出山林,就已想过今日,兰儿早已被我安排妥当,一旦我有事,便会托付个好人家送养。”

    沈追点了点头,静待他说完。

    “十九年前那何家夺我田产,逼死我双亲,将我小妹凌辱致死。我习武归来,一怒之下,斩其全家上下七十二口。十九年过去,我未曾再犯一案,偏偏此时兰儿又……老天对我何其不、不公……”

    用尽最后力气说完,柳斌便一口气尽,再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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