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麻烦大了

第1196章 瀚明大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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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时不但书少而且多半口传,所以《论语》中记载,有人问孔子的儿子学什么,以为圣人可能“私其子”,另有传授(《季氏》)。

    从春秋到战国,大约书写工具有发展,书多起来了。

    这才有“其书五车”之说,而孟子也才有“不如无书”之叹。

    书少,自然“为学”不能仅靠读书。

    学,靠的是经验。

    重口传,不重“本本”。

    书不可靠。

    不但孟子引了《武成》,说明其夸张,也不仅是《庄子》中“寓言十九”,就是在《孟子》这部书中,就有很多故事难说真假。

    乞食的人竟有一妻一妾(《离娄》),且不说,以《万章》一篇为例,其中舜的故事成批,一个接一个,上继尧,下接禹,很完整。

    子产的故事活灵活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伊尹的故事中自吹自擂:“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也。予(我)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

    百里奚自卖自身当宰相的故事也有说明。

    孔子、伯夷、柳下惠都有故事作为孟子讲道理的佐证。

    孟献子、晋平公、齐景公以及缪公对待子思的几个故事也是这样。

    孟子又说到孔子周游列国的故事,说是“好事者为之也”。

    又说舜的一个故事荒唐,“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

    齐国东部靠海,是“百家争鸣”之处。

    那里的荒诞之说也不会仅邹衍一家,早有此风气,所以孟子把荒诞派这顶帽子送给齐东人。

    《孟子》中故事不少,《万章》篇更是故事集。

    古书中故事多,不足为奇。

    这是古人的一种思想模式,或则通俗些说是思想习惯。

    用故事讲道理,故事就是道理。

    不仅中国有,外国也有,但在中国特别发达,长久而且普及。

    也许因此佛教进来后其中故事流传很多。

    中印思想习惯有些不同,故事转化也快。

    “太子”出家的意义在中印双方大不相同。

    这和“读书无用论”也有关系。

    因为故事多,寓言多,习惯用隐喻说话、写文,所以就不是事实,不可靠了。

    不是事实,又不好懂,当然除了吃饱饭的人以外谁耐烦去猜哑谜?

    何况汉字最少要认识一两千才能读书,还不一定懂。

    (其实拼音文字要记的词更多,并非一拼字母就懂。各国都一样。)

    早期古人不过说:“何必读书”,不尽是“信书”,后来的人一再提出“读书无用论”,重点却在一个“用”字,而且着重在读书的人无用。

    这好像深了一层,其实所依据的是一样。

    不识字,不读书,照样当皇帝,做大官,指挥兵马,富可敌国。

    识字也不过记姓名(项羽说的),记流水账(包括《春秋》记事和给皇帝编家谱)。

    书,既不能吃,又不能穿。

    读书常和挨饿相连。

    但是有的书还有用。

    萧何收秦图籍,知道了各地出产,能搜刮多少。

    这些大概是《禹贡》一类,记下“厥土”,“厥贡”,所以对于治国有用,而且是“速效”,能“立竿见影”的。

    不过这类“图籍”好像不算正式的书,只是档案。

    萧何也不是读书人。

    靠读书吃饭的儒生、文士,除了当“文学侍从之臣”以外,只有“设帐”收几个孩子教识字。

    这怎么能吸引人呢?

    孔、孟是大圣大贤,都没有说过“读书高”。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的歪诗本身就不像是读过多少书的人作的。

    不论孔子和子路讲的“学”是什么,“学”不限于读书倒是真的。

    秦朝规定“以吏为师”。

    官吏就是教师,教“律法”。

    口口相传,照着样子做,依靠经验,不就行了?

    可是书总烧不完。

    中国的书口传笔抄,到唐末才印出来。五代还有活字版。

    印刷术兴起,冯道才建议刻“九经”。

    宋代起,刻板和传抄并行。

    口传的还有,只是秘诀之类了。

    奇怪的是当晚唐、五代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读书无用论”正是兴旺之时,为什么印刷书的技术偏偏会发达起来?

    难道是,读书无用,印书有用;在朝廷上无用,在民间反倒有用吗?

    书是有用的,但用处不在给人读,尤其是不在于给人读懂。

    多数人不识字,也要书,例如流通佛经就有利益。

    大乱的南北朝和五代十国并不缺少书,兵火中一烧再烧,也没烧完,正像大乱的战国时期书也大发展那样。

    这是什么原故?

    为什么总不缺少读书和作书的书呆子呢?

    书对他们究竟有用没有?有什么用?

    古来读书人是极少数,处在不识字和识字而不读书的人的汪洋大海中,而竟然从“坑儒”以来没有全部“灭顶”。

    “读书无用论”两千多年未绝而读书还在继续。

    这些坚持读书的极少数人究竟迷上了什么?

    世上竟有迷上“无用”的人?

    恐怕实际上“读书无用”并无此“论”,也没有“书无用论”或则“书生无用论”。

    讲实用者对于能为我所用的书,对于读书而能为我所用的人,当然绝不排斥的。

    司马光的《通鉴》(原名《历代君臣事迹》)不是以“资治”之名而传吗?

    几千年来,有人识字读书,有人识字而不读书,有人不识字不读书,有人不上学读书而跑书摊买画报看,各得其所,并不都是书呆子。

    不是个个人都那么打算盘讲眼前实用效益的。

    冻饿而死的“卖火柴的女孩”不是还在亮光一闪中得到安慰吗?

    有书就有人读。

    谁知道有没有用?

    “天生我材必有用。”不见得。

    近代所谓的“读书无用论”,在*****中比较流行,人们常把它说成是*****的产物;其实它很有来头。

    直到1977年恢复高考,召开了全国科学大会,***提出“知识分子也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之后,为“教育黑线”平反,恢复技术职称的评定……

    时代主题变化,社会时尚转向,这一思潮自然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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