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弯弯拿眼珠子瞟瞟这个,又瞟瞟那个。

    “爹,那我哥要是考中三甲入了翰林以后也就留在京城回不来了!”

    宁怀运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大儿子向来都是称呼他为父亲的,而这一回他一直在叫他爹。

    宁怀运一愣。

    “那不一样啊,那能一样吗?”

    长子不管走到哪都是他们家的根,他不能断了他们家的根啊!

    等他以后老了辞官回乡这还是他的家。

    宁弯弯能理解自己哥哥,人各有志嘛,尤其是青春期的娃纸,正是叛逆的时候,可他理解不了自己爹。

    难道长子就比他们这些投胎投晚了的多遗传了点他们老宁家的基因?

    他们投胎投晚了的就不配继承家产?不配顶门立户?

    “求爹成全!求爹成全……”

    宁匪月开始砰砰的磕头,不一会额头就红了一片,宁怀运心疼的要死,忙想把他拉起来,可耐不住儿子决心已定,他拉也拉不起,抱也抱不住。

    一时间那情景还真有点惨烈。

    蓝紫和绿青都急的团团转。

    “这是怎么回事啊?公子脾气是最好的,这怎么跟老爷闹成这样了?”

    “咱要不要进去劝劝,合不合适?还是去叫老太太过来?”

    “咱俩都是搁小辈,这哪有咱俩说话的份,要不你去把你爹叫过来吧,老太太来了说不准闹的更起劲了。”

    “那我现在去!”

    蓝紫应着扭头就往前面跑,刚从抄手回廊拐过去一脑袋却撞到了杨三怀里。

    杨为雄之前是跟着宁怀运两口子去了京城,宁怀运回来的时候觉着常氏一个妇道人家在京里不安全,就把他留在了京城。

    杨三跟蓝紫的脸顿时都红了个通透。

    “那什么……”蓝紫低着脑袋卷着衣边,声音跟蚊子哼哼似得:“老爷跟公子闹不愉快呢,我去叫我爹来劝劝。”

    “哦,哦!”杨三也不敢正眼看她。

    “刘叔刚遛狗回来,你快去吧!”

    从宁大福上回偷宁弯弯家钱后就一直说在养几条狗,可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

    后来正好自家的狗发情,干脆就生了小狗自家留着养了。

    刘长福特别爱狗,对那几只狗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本来院子就大,来回跑也不觉多拘束,他天天还得带着上地里山里去溜一圈,一天不去就愧疚万分,觉得屈了那几只狗。

    时不时的还能带回来只野鸡野兔,也算是意外收获。

    蓝紫应了一声,忙就跑了。

    等刘长福来了,跟宁怀运俩人才把宁匪月给拉住。

    “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时的宁匪月额头已经磕出了鲜血,顺着鼻梁在往下流了。

    宁怀运看见就更是来气。

    “我还跟他怎么好好说!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放着好好的前程不要了,这个家也不要了!我还要怎么跟他好好说!”

    屋子里顿时有了一阵的寂静。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宁匪月也不知道是磕头磕晕了,神情也有些恍惚,嘴里不住的喃喃着这句话。

    宁弯弯瞧着自己爹这要是不同意,自己哥哥非得精分了不可。

    这娃也不知道憋了多久了,他一向最是规矩守礼,这次的行为可算是出格,对他来说也真是个了不起的挑战了。

    忙叫刘长福扶了宁匪月回房休息,包扎伤口。

    然后就开口劝道:“爹,不然就先按你说的,先让我哥缓缓,这几年就先别提科考了,反正我哥年纪还小,就算是过个十来年再去考也不晚!”

    晚当然是不晚,事实上能够高中进士的,也差不多都得这个年纪了。

    但宁怀运这两年被儿子一路高中给培养的虚荣心爆棚,说归说,这会这么一想还真是挺失望的。

    可儿子这个样他也于心不忍,唉声叹气了大半天还是不说话。

    宁弯弯见状又继续劝道:“爹,如今我弟在宫里,你觉得我哥现在能考的中吗?”

    宁怀运豁然抬头。

    自己小儿子之所以被苏瑾选中去了宫里伴读,是因为他们家就是个寻常百姓家,跟朝中没有牵扯。

    如果大儿子这个时候高中了进士,那就违背了初衷。

    “这……这……不能吗?”宁怀运一脸的惊讶。

    大邙朝科举一向查的严,作弊那都是砍头的,且三代内都不能在考,难不成皇帝不许别人作弊自己却去作弊?

    “那有什么不能?”宁弯弯耸耸肩:“规则是上位者制定了给我们这些老百姓遵守的,上位者为达成自己的目的那是不择手段的,这点小事那根本就不叫个事!”

    宁怀运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宁弯弯又劝:“在等几年,等我弟长大了,在宫里站住了脚跟,等三皇子成年,在宫里根基稳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到时候这些自然就不再是限制,就算是你不让我哥考都不行。”

    那时候苏逸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宁匪月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就怕到时候宁匪月在外头玩疯了更不愿意涉足官场了。

    宁怀运看看自己闺女,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也只能如此了!”

    宁弯弯劝好了这个又去劝那一个。

    宁匪月靠在床头,失魂落魄的。

    长福家的已经给他包扎好了伤口,宁弯弯瞧了瞧,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

    “哥,你这想法多久了?咋都没跟我说过呢?”

    宁匪月眼珠子动了动,看了宁弯弯一眼,勉强的勾勾唇角但是没笑出来。

    他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不孝。”

    瞧他做这个决定心里头也够愧疚的。

    这年头讲究父母在不远行,宁怀运又对他抱有那么高的期望,他想的却是这些,按照这年头的道德观确实是不孝。

    宁匪月最是守礼,违背了礼法对他来说心里头实在是煎熬。

    “哥,你没有不孝,人生苦短,可不就是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如果都按父母要求的那样,那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养个木偶算了!”

    “呵……”宁匪月被她逗笑了。

    “而且父母当然都有望子成龙之心,可到底还是更希望子女开心,咱爹就是一下子转不过那个弯来。”

    “我看你不是也挺希望我去考的。”宁匪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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