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贵妃接过静嬷嬷递过来的三首诗,嘴里不自觉的念叨出声。

    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三首念完后,沈贵妃似乎意犹未尽,“好诗啊!这些都是晋王妃她自己写的?”

    天祁国一向崇尚文学,有才气的人会格外得到大家的盛赞,沈贵妃年轻的时候也是拿过诗会魁首的,只是进宫后便没这风花雪月的心思了,忙于后宫的各种勾心斗角,但心里边对诗词歌赋还是有些情怀的。

    静嬷嬷点头,“是的。”

    她是沈贵妃在娘家带进宫里来的心腹,她调查过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有假。

    沈贵妃拧眉,“她最近请了名师在教导?”

    静嬷嬷摇头,“不曾。”

    然后,便将夏知星嫁去晋王妃这几天的事情简略的叙述了一遍。

    沈贵妃沉吟了片刻,“让她进来。”

    ……

    于是,在外面等候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夏知星终于得以见到了沈贵妃,她礼数周全的福了福身子,脸上没有任何抱怨之色。

    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让人挑不出任何不当之处。

    沈贵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怎么突然会作诗了?”

    夏知星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回答,“回母妃的话,儿臣……读过几本书,只是幼时在家,只能藏拙。”

    她垂着头,声音真挚,寥寥几句,已道尽了心酸。

    沈贵妃意外的被她的话震了震,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再联想到静嬷嬷打听来的消息:晋王妃是户部尚书夏宏卫的嫡长女,她才三岁的时候嫡母就病逝了,之后夏宏卫另娶妻,还生下了一对儿女。

    据传夏尚书后娶的正妻对长女宠爱有加,每每长女挨训,她都挺身相护,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上京城内多少大人都对夏尚书羡慕不已,还传出了娶妻当如夏陈氏,以至于连没落的陈家氏族也跟着沾了光,陈家的门槛差点被媒人踩踏。

    这样一位温婉贤惠大方的陈氏,怎么从夏知星嘴里说出来就有些不一样的内幕?

    沈贵妃接过静嬷嬷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此话怎讲?”

    夏知星如实回道:“从小我就知道继母对我很好,什么都依着我。我不愿意学习跟爹爹闹,继母会站出来挺我,护着我。可我不解的是,妹妹夏雨彤若是哭闹着不肯学习,继母就要罚她跪祠堂和抄四书五经。我曾经一度以为继母是真的为我好,宠我更甚于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为此沾沾自喜。谁曾想……这不过是我继母‘捧杀’我的手段。”

    明明她语气轻描淡写,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平常,可沈贵妃硬是听出了心惊。

    她出身侯府,从小就见惯了母亲和几位姨娘之间的勾心斗角,进宫后更是深陷其中,如何听不出夏知星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这不就是——捧杀吗?

    “捧杀”这个词在大家族里实在是太多见了,很多嫡母(继母)为了避免庶出的儿女(丈夫上一任正妻的嫡子女)太过出彩,就会用这招来捧杀她,让她不学无术,成为一名窝囊废。

    典型的不费一兵一刃,就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沈贵妃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所以你一直暗藏锋芒?扮猪吃老虎?”

    夏知星抿唇,“儿臣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她语气轻描淡写,没有埋怨,也没有炫耀,倒让沈贵妃刮目相看。

    不等她继续问话,夏知星忽然跪下,“其实儿臣最近有一奇遇,但说出来未免荒谬,还请母妃不要怪罪儿臣怪力乱神。”

    她垂着头静候沈贵妃的回答,心中赌她肯定想听。

    人嘛!都喜欢听各种八卦。

    果然——

    沈贵妃眼底难掩好奇之色,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冷,“什么奇遇?你且说说看。”

    说完就给静嬷嬷使了个眼色,只留下了少许心腹奴婢嬷嬷,其他的都赶出去了。不然,要是晋王妃真的说出了什么很离谱的话,被人传到其他嫔妃的宫里或者圣上的耳朵里,那她就要被连累了。

    夏知星的音量控制得刚好,“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奢求母妃的原谅,跪在灵堂的第三天晚上儿臣有幸梦到了蓬莱仙境,得到了仙人的指点,告知儿臣要想赎罪,只能想办法破局。”

    听到前面几句时,沈贵妃唇角的冷笑愈深,但听到后面时,脸色渐渐变了。

    “破局?”

    “是的。母妃肯定知道晋王娶我不过是为了兑现对端王的诺言,但外人却不知,就连……圣上也因此对晋王生出了嫌隙,让朝中局势一下子变了,这原本是儿臣的罪孽,理当由儿臣来赎罪。”

    昨晚夏知星就深思熟虑过了,要想将晋王的命运拉回正道,光自己一人的力量太过薄弱,她都没办法见到晋王,很多计划也没办法进行,当务之急便是拉一个盟友。

    而最好的盟友,便是晋王的母妃——沈贵妃。

    她的话无疑挑起了沈贵妃对她的怨怼,眸光阴测测的盯着她,“赎罪?你的赎罪方式就是在诗会上和丞相府的千金交好?如此愚蠢没有脑子!只会让圣上对宸儿心生猜疑和不满!”

    夏知星还真是有些冤枉,她是真的没想到赵清言会帮她,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赵清言越是如此大张旗鼓的帮她说话,反而会让圣上降低猜忌。

    “母妃您消消气!有句古话说得好:福祸相依。儿臣今天进宫也是为了此事,一定会在圣上面前解释清楚。”

    沈贵妃眯了眯眼,不悦的训斥道:“解释清楚?你可知……圣上是什么人?不当的解释还不如闭嘴!”

    夏知星也不恼,恭顺道:“儿臣明白。”

    沈贵妃牢牢盯着她看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有办法助宸儿破眼前的困局?”

    她儿子原本是太子最得力的人选,可儿子非要娶这个女人惹得圣心不悦,最近朝中不少原本支持宸儿的大臣们都在暗中改支持三皇子薄夜谦了。

    她如何能不气?

    如何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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