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睁开眼睛,乍一接触光线还有些不适应,等到适应之后,瞳仁里慢慢倒映出一张苍白昳丽的脸。

    她愣了下,有些激动的翕动着唇,“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修云。”

    魏言平静得有些冷漠,“宫人们说你要去了,我便来瞧一眼。”

    丽嫔艰涩的咳了两声,看清他的衣着,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姨母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瞧,如今都成了掌印太监。”

    “运气而已。”

    丽嫔摇了摇头,“上次,是姨母错怪了你,我以为你与鞑子勾结,才那般疾言厉色……”

    魏言皱眉,“既已过去,便没必要再提。”

    “你还是有怨的……这事的确是姨母的过错。”

    丽嫔苦笑了一下,“听宫人说,齐千晚升至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如今说是皇上最宠爱的臣子也不为过,权倾朝野。幸好……若不是那条消息,咳咳……你怕是不能如此迅速的到这般地位。”

    魏言没有接话。

    丽嫔像是真的病得太久了,自顾自的絮絮叨叨说,“当初若不是有人告知,齐千晚好美色,尤其偏爱长相柔媚昳丽的男子,也不会想到说可以利用他……除掉王谨,借此换得万昌德的信任——”

    “姨母。”

    魏言不虞的出声打断她。

    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一根刺。

    不断地在提醒他。

    如果有一日,旁人知道了这些不堪的想法,他将会失去,永远不会想失去的东西。

    的确,他无法否认。

    一开始是利用、算计,还掺杂着对锦衣卫的恨,后来却是无休无止的沉–沦。

    他不明白齐千晚为何这般好。

    只要离她近些,他的神情都会自觉松缓开来。

    这种陌生的感觉,像毒障入体,令他食髓知味,再也不愿失去。

    “你别说,你爱上他了?”

    丽嫔见他这种神情,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他可是杀你妹妹的仇人,这么多年,你活着为了什么,入宫为了什么,你忘了?”

    魏言脸色忽地冷了下去,“……我没有。”

    他没有忘,他为了仇恨而活着。

    “她身上的金蚕蛊,是我送去给努尔赤的。”

    那种蛊是惰性蛊,万昌德身上也有,他知道,哪怕中了蛊毒,也并无大碍。

    他无法忘记蓝笺的死,却不可遏制的沉迷于齐千晚身上的温暖,才选择用这种蛊毒,将仇恨洗去。

    丽嫔不清楚其中各种,见他否认,也平静了,“这样……便足够了。”

    冷宫门外,突兀的传来一声惊呼。

    魏言蹙眉,警惕的站起来,有些许不近人情的看着丽嫔,“先前种种,我还清了,之后不会再来。”

    “修云!”

    丽嫔跌下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大步走出去。

    他说他还清了……

    是再也不想提起过去的自己吗?

    魏言沉着脸出了冷宫,走得近了,他才看见一堆宫人聚在路口,隐约听到“齐大人”“找太医”这些字样。

    脸色瞬间一白,袖口下的手攥紧,“怎么回事?”

    宫人们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往边上散开。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昏迷倒地的那人身上,呼吸忍不住窒了一下。

    “说!”

    “魏公公,奴才们正准备往御花园去,瞧见齐大人从冷宫里出来,走了没几步便倒在这了。”

    从冷宫里出来……

    冷宫……

    魏言脑海里嘣的一声,耳边嗡嗡的作响,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窖,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依稀听到了自己语无伦次的声音,“太医呢……太医来了吗?”

    “锦衣卫办事,速速避让!”

    不远处的锦衣卫几乎是扛着刘昉飞奔过来。

    刘昉刚站稳,就忙翻过千晚的手腕把脉,脸色难看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急道,“快,将齐大人带过去,他身上的蛊毒发作了!”

    “你们要带她去哪?”

    魏言怒得拽住刘昉的衣袖,力道大得刘昉连甩了三四次都没甩开,不禁皱眉。

    “你再不放,贻误时机算谁的?为应对齐大人身上这蛊毒,太医院都几个月没睡好了。”

    次次失眠都是因为齐大人,唉。

    “不是……惰性蛊吗?”

    刘昉差点一口血崩出来,“谁跟你说的惰性蛊,齐大人身上是母蛊!蛊中之主,蛊虫彻底醒过来可是要人命的!”

    轰——

    魏言被震得松开手,怔怔的看着昏迷过去的千晚被锦衣卫抬走。

    那双总会带着宠溺的柔意,浅笑着看他的眸,如今却紧闭着。

    他摸了下脸,不知何时落了泪。

    可那人没有醒过来,替他温柔的擦干眼角,然后淡淡的说一句“别哭,我在这。”

    阿晚。

    魏言无声的念出这两个字,痛得钻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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