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枢的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突然听到裴钰这赌气似的话,被弄得莫名其妙。

    这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又怎么了?

    但还是走出令外,再次跪下去,“微臣若是又何处得罪殿下的地方,改日再来赔罪。”

    然后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等到裴钰转过身来的时候,她早已经走出东宫的大门了。

    “楚飞!”

    裴钰铁青着面孔,将躲在外面不情不愿的楚飞叫了进来。

    “她人呢?”

    “宋……姑娘,已经离开了。”

    楚飞字字斟酌,生怕遭受池鱼之祸。

    裴钰颓然一笑,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即呕出一大片血,整个人轰然倒地。

    “殿下!”

    裴钰只觉得胸膛剧痛,痛的直不起身子,耳边只有众人慌乱的叫喊声,恍惚间他听见有人:

    “快传御医!”

    另一边宋灵枢连太医署都没有回,直接出了宫墙,王勇紧紧跟在她身后。

    王勇听力十分灵敏,早在宋灵枢刚刚踏出东宫的时候,他就听见里面乱成一团了,本欲将事情告诉她,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来。

    他已不是个毛头伙子了,也曾多次自斩桃花,自然能看懂,太子殿下对他们姑娘,存的是什么心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本来无伤大雅,可是姑娘,似乎没把他放在心上。

    自从上次在畅音阁路遇定远侯爷之后,姑娘整日研究的那些医理药理,他偷偷瞧过,皆是和毒物目疾有关的。

    他听,宋府和定远侯府,是有旧交情的。

    大概姑娘早就将定远侯放在心上了,既然如此,能让太子殿下就此死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东宫太子殿下吐血的消息传到太医署的时候,纵使诸位御医再不乐意,还是得火急火燎赶过去。

    施御医粗略给裴钰把了把脉,便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楚飞询问:

    “殿下这是大悲大怒,情绪起伏交替剧烈,气急攻心之兆,今日可有谁惹得殿下恼怒了?”

    楚飞哪敢将事情讲给他听,只一味的敷衍道,“您老开方就是,殿下的事,莫要打听这么多。”

    “哎……”施御医写了一个方子交给他,“快煎了药送来。”

    又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我先给殿下施针。”

    待施太医拿着银针走近之时,裴钰倏然睁开双目,一见他便露出失望之意:

    “滚!”

    吓得施太医连手中的银针都掉落在地,慌不择路的赶紧退下。

    “殿下……”楚飞正要劝他,已经被他冷冷打断,“都给孤滚!”

    楚飞没了办法,只能先退出去,派人去请董双成。

    裴钰看着案牍上被宋灵枢十分青睐的那碟子枣花糕,气就不打一处来,将它狠狠的掷到地上。

    重来一世又如何?

    不过是贼老戏耍他罢了!

    他千防万防,能防淮南王,却防不了姑娘压根不把他放在心上。

    宋灵枢,你是不是要将孤的心剜出来才肯罢休?

    宫中的消息传的极快,嘉靖太子呕血的事情很快就传遍宫闱,太子三师和董双成,谁也没能敲开裴钰关上的寝殿的那扇大门。

    最后是还在病中的孝敏皇后,拖着病体,亲自来了东宫。

    皇后素体虚弱,在门外站了没有一会儿,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就在众人劝着皇后先回宫歇着的时候,门开了。

    只见裴钰一身素锦长袍更是衬的脸色羸弱苍白,眉头紧凑:

    “母后身子孱弱,何苦为了儿臣操劳,外面暑热,快些进来吧。”

    又吩咐被急哭了几次的秦桑,“快给娘娘送了汤茶来。”

    孝敏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往殿内走一边训斥他道:

    “你既有这个孝心,又何苦如此作贱自己?本宫生下你两个皇兄,皆不足月而夭,怀上你之后更是拼了这条命去,你就算为了本宫也该好好善待自己。你不是个鲁莽的性子,却为何又动了这样大的怒气?”

    裴钰沉默着不肯答话,皇后带来的人皆自觉留在殿外,只有楚飞跟了进来。

    “他不肯,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后自然是了解自己儿子的,见问不出什么,便威逼楚飞。

    楚飞看了一眼自家太子,又看了一眼皇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孝敏皇后。

    谁知皇后娘娘不但不恼怒,反而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皇后很认真的思量道,“本宫当日答应过何姐姐,定会护她女儿平安,更何况太祖留下过遗诏,何家子孙皆不问罪!若是下旨,那丫头抗婚咱们也法子!不如我儿将人掳到东宫来,生米煮成熟饭,自然就佳偶成了!”

    皇后越越离谱,却沾沾自喜,自以为想出了个不得聊好主意。

    “母后越越离谱了!”

    裴钰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显得十分局促腼腆。

    “好了!”皇后正色道,“也不是多大不聊事情,我儿喜欢人家姑娘,只管自己追就是了,想当年我嫁给你父皇也是万般不愿的。”

    “原来母后最开始也不是自愿眼瞎的。”

    裴钰幽幽道,语气还带了三分调侃。

    “混子!”

    “本宫若不眼瞎,哪有你今日!罢了!本宫替你将人给叫来,你自己好生把握吧!”

    话罢,便走了出去,十分威严的吩咐道,“将太医署的宋御医请来,给殿下治病。”

    只短短瞬间,便从慈母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六宫之主,回头冲裴钰使了个眼色。

    那眼神还似再在,争气点!早日给本宫拐个儿媳妇回来!

    然后便浩浩荡荡回宫去了。

    裴钰看着孝敏皇后的背影,思绪已然飘到九重外。

    他的母后,原本是个活泼之人。

    曾几何时,这高墙亦是困不住她的。

    是从什么开始?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

    她不在胡闹,也失鳞王心,把持朝政,将他扶到太子的宝座上稳坐。

    那年他十五岁,到鄞州平乱,大捷之后,她将所有权柄都交到他手上。

    那个总是挡在他身前的母后,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生一场大病了,这一病就再也没好起来。

    宋灵枢……

    裴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你只用给孤一点温情,孤便守着你过一生,真的只要一点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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