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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津,塔岭煤矿。

    塔岭位于西津城南不到七十公里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形状似佛塔的山,因此发现的煤矿就被命名为塔岭煤矿,实际上,塔岭煤矿经过四年发展,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煤矿,而是依托煤矿发展起来的一整套产业。

    矿口附近的工作间内,,把矿道之中黝黑的积水抽了上来,蒸汽机循环作业的声音非常的刺耳,这是很少见的,因为煤矿从来都是喧嚣的地方,距离工作间不远处就是矿区的大门,那里搭建了一个棚子,棚子下面盘坐着上百人,两行人面前各自放着矿工的帽子和水囊,没有人说话,但是他们堵住了塔岭煤矿的大门。

    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从窗户里爬进了蒸汽机的操作间,他们点燃油灯,在里面搜寻着,一个家伙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蒸汽机面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就要往锅炉上放,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卡曼、尼德洛夫,是你们两个吧?”

    两个人回头,眼见蒸汽机喷出的蒸汽散了,一个脏兮兮的独腿男人手持一根木棍,戴着红色袖标站在那里,卡曼看清了那张脸,低声笑了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布尔尼大哥,吓死我了。”

    “你们要做什么?”独腿的布尔尼用木棍敲了敲一旁的铁架子,问道。

    身材比较高的卡曼往前一靠,手里提着匕首说道:“报复!我要报复那只飞猪,让他知道克扣我们工资的代价。我现在把蒸汽机弄坏了,飞猪肯定会来看,我埋伏在这里,结果了他的性命,立刻逃走,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布尔尼指了指自己的红色袖标,说道:“有我在这里,你们就不会得逞。”

    “布尔尼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想当年你也是跟着拉辛大哥起义反抗俄罗斯贵族的勇士,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您只是为了公义,而不是为了自己,您是我从小崇拜的大英雄,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当年我们一起反抗俄罗斯的暴政,现在是时候反抗贪婪的飞猪了!”尼德洛夫劝说道。

    布尔尼则是摇摇头:“暴力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这是泽连科大人的教诲,他说过,五天之内肯定会有结果,大家的工资、补贴都会得到保护,飞猪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今天只是第四天,你们就耐不住性子了吗?”

    “泽连科大人?哈哈,他是中国的公爵,是中国人的走狗,他根本不敢招惹飞猪。他和飞猪是一伙儿的,不然为什么我工作半年,却只得到五个月的工资?”卡曼恶狠狠的说道。

    布尔尼见他们如此,提起了手里的木棍,就像以前拿起自己的马刀一样,说道:“作为乌克兰人,我是不会对自己同胞兄弟动手的,但你们如果执意破坏这蒸汽机,就是对泽连科大人,对乌克兰工人兄弟会宣战,我会用生命来保护,卡曼、尼德洛夫,来吧..........。”

    卡曼怒道:“你真是一个迂腐的人。我问你,如果五天期限到了,飞猪依旧欺负我们,怎么办?”

    布尔尼说道:“我会亲自毁掉这座蒸汽机,与你们一起杀死那头飞猪!”

    “好,明天晚上我再来,到时候你还阻拦,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你别想着告密,不然.......。”卡曼恶狠狠的警告,手里的东西上下掂量,却是被布尔尼看了个清楚,那是爆破矿山用的火药包,布尔尼怒道:“卡曼,你违反了我们在工人兄弟会发下的誓言,你不应该拥有火药!”

    “是,我不应该有火药,也不应该有战马、马刀、铠甲、火枪,所以飞猪才敢任意欺负我们。”卡曼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正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尼德洛夫说道:“坏了,泽连科肯定是背叛了我们,带来了镇压的军队。”

    “蠢货,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片矿区我们有两千多弟兄,会只派来十几个骑兵吗?”布尔尼骂道。

    塔岭矿区办公楼里。

    那个被卡曼他们称为飞猪的家伙透过百叶窗看到了矿区来的骑兵,他知道那些不是士兵,而是法务官员和治安队,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没有了往日的凶神恶煞,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解开了衣服上得扣子,却没有任何作用,王光坐回了自己的椅子,看着眼前豪华的办公室,特别是悬挂在中央的那戎装画像,泪流满面........。

    王光是陆军出身,正经的学堂毕业,他之所以叫飞猪是因为他曾经上过天,王光曾经隶属于陆军技术侦查部门,实际上就是热气球操作员,参加过西征关西和北伐漠北两场战役,但因为意外事故,身体被烧伤之后退役。像是这样有文化的陆军军官在地方就业上非常吃香,退役之后就加入了帝国铁路公司。

    但是拥有了财政大权的王光很快就控制不住自己,屡屡职务犯罪,克扣工人工资,盗卖国有资产,整个人也变的脑满肠肥(热气球操作员都是瘦小的),因此得了一个飞猪的诨号。早年曾经担任京津铁路通州站的管库,但一次盗卖库存燃料煤的却是着了安全局的道,那些合伙的商人全都是安全局的密探。

    王光因此被发配苏伊士,参与苏伊士铁路的建设,他出身军队,很有管理才能,虽然手脚依旧不干净,但却连续被擢拔,在苏伊士铁路修建大半的时候,西津地区也开始修建铁路,王光这类有前科的管理层没有说不的权力,他被调遣到西津,在半年前成为了塔岭煤矿的总办。这是西津地方与帝国铁路公司合办的煤矿,除了管理层、技术人员和矿警,全部都是外籍劳工。

    面对这群外乡人,王光的本性又暴露出来,各种贪财敛财,原本也没什么,但是在四天前,乌克兰工人兄弟会领导了这次塔岭煤矿全面的罢工,两千多人罢工肯定会引来西津方面的注意,王光的好日子到头了。

    “王光,开门!你的事发了!”

    “开门,我们是西津治安局的,受裴元器裴大人差遣,跟我们走一趟。”

    急促沉重的敲门声不断传来,王光知道,自己犯的事可不只是贪污那么简单,在这里他是土霸王,一切都盖的住,既然裴元器都知道,就全完了。

    砰的一声枪响之后,等治安局的人踹开房门,只看到了饮弹自尽的王光,他还抱着他的戎装画像,血盖住了曾经英气勃勃的脸。

    枪响震动了整个塔岭矿区,矿区的工人纷纷涌来,绝大部分都是乌克兰人,他们热烈讨论着,有人希望飞猪直接被打死,也有人希望飞猪开枪拒捕这样罪名可以重一些,讨论声组成的声浪笼罩了矿区,一直到有人喊道:“泽连科大人来了.......。”

    泽连科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他穿着朴素的工装,带着柳条编的安全帽,其貌不扬,只有眼睛炯炯有神,流露不凡。今年二十九岁的泽连科精神饱满,当他出现的时候,每个人都与他热情的打招呼,因为他对这里每个人都有恩。

    泽连科是哥萨克领袖沙赫尼的长子,当然,这个身份一度曾经被怀疑。沙赫尼是在帝国北伐漠北之后,归附帝国的,后随着陈平开镇西疆,而泽连科的母亲则是沙赫尼在青年时代做顿河哥萨克的时候娶的妻子。等到沙赫尼受封三等国公的时候,他的副手格里戈里曾经负责护送帝国使节前往莫斯科,顺便招募更多的哥萨克,也是那一次,已经成为孤儿的泽连科被带到了沙赫尼面前。

    按照已经死亡的泽连科母亲的说法,泽连科是在沙赫尼前往西伯利亚的第二年生下来的,是沙赫尼的骨肉,当时应该有十一岁,但泽连科身材瘦小,怎么看都只有不到十岁的样子。所以谁也说不准泽连科究竟是不是沙赫尼的儿子,但是沙赫尼主动承认了这一点,原因很简单,就算泽连科不是他的儿子,泽连科的母亲也是他的妻子,完成了一个哥萨克妻子的全部责任,沙赫尼的父母正是因为她的照顾才得以活到沙赫尼发达的时候。

    沙赫尼虽然认下了这个儿子,但对泽连科并不满意,因为这个孩子瘦小缺乏胆量,甚至连合格的哥萨克都不是。在失望之后,沙赫尼最终把泽连科送到了伊犁城的归化学堂之中,泽连科却是如鱼得水。

    在学堂里,泽连科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从初等学堂到中等学堂高等学堂,每次都是翘楚。可问题是,他学习的并非指挥、炮兵、步科等军事学说,而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了文史科目,在北京的高等归化学堂毕业之后,泽连科进入了帝国大学深造,取得了法学和文学两个学科的学位证书。

    而真正让泽连科声名鹊起的,却是在裕王西征期间。那个时候,帝国本土的百姓尤其是文化阶层都知道裕王西征,拓疆万里,但对欧洲,尤其是东欧根本不了解,又因为裕王西征想要了解,而还在帝国大学读书的泽连科受某报纸邀约,在报纸上连载了一个多月的专栏文章,用诙谐幽默的语言介绍了东欧各国的政治军事和文化,最终汇集成册,出版了一本名为《东欧杂谈》的书,直接一步到位,名利双收。

    在裴元器主政西津后,泽连科又被委任为裴元器的外交咨政,这是一个类似顾问的角色,主要是泽连科属于理藩院的人才,而裴元器却是内阁隶属。

    而泽连科的命运却随着那个不待见他的父亲沙赫尼的变化而改变,在西征结束之后,帝国远疆区成立,在远疆区下有一个高加索绥靖区,当时李君威就让立下大功的沙赫尼担任这个绥靖区的绥靖将军,清理高加索一带的天方教势力。

    按照李君威的设想,让东正教去打天方教,是再合适不过的事。但是沙赫尼的野心不只这么简单,因为沙赫尼这些年来与格里戈里一直谋求打造一个哥萨克民族,甚至建立一个哥萨克国。沙赫尼找到了帝国与奥斯曼签订的和平条约的漏洞,在条约里规定,帝国与奥斯曼以高加索山脉为势力边界,北面属于帝国,南面属于奥斯曼。

    但问题是,高加索山脉分为大高加索和小高加索,中间还有大片的土地。于是在通过驱逐、吞并等手段把大高加索山北麓的车臣等部落收拾完之后,沙赫尼率领哥萨克越过山脉进军格鲁吉亚等地。彼时在中奥合约之下,奥斯曼也屡屡耍小聪明,把一些鞑靼人派遣到高加索一带,袭扰帝国边界,沙赫尼的做法也是符合帝国利益的。

    但是沙赫尼能力出众,不仅打败了鞑靼人,征服了一干小部落,还与信仰基督教的亚美尼亚部联合起来,惹得奥斯曼以苏伊士计划要挟,才让开拓暂缓。

    沙赫尼之后向理藩院申请,大高加索山以北的土地属于帝国,他要在高加索一带建立一个哥萨克自治的势力,远疆镇守将军乌以风和理藩院都没有反对,认为这就是在一道地理屏障之外再加一条政治屏障,反正帝国也没有从高加索南下的计划,索性就同意了。

    但这个请求在申京引发了轩然大波,申京的高层认为,帝国只有藩国变外藩,外藩变内藩,内藩被同化的‘中国化’道路,怎么能有外藩变藩国的‘夷狄化’的事呢,这不是倒行逆施吗,如果开了这个先例,是不是蒙古、满洲等也可以成立自己的自治藩国呢?

    于是,一直被沙赫尼执掌的高加索绥靖区被调整,加入了几个准噶尔、喀尔喀扎萨克,绥靖将军也换了人。就在帝国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沙赫尼老迈而死,让哥萨克自治成为了泡影,帝国赐予沙赫尼哀荣,以郡王礼下葬。

    而在沙赫尼继承人上,申京想起了泽连科,认为这位学者型官僚对帝国更忠心,而且泽连科一直反对哥萨克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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