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也去歇歇吧,师父师娘这里我照顾就是。”温婉主动请缨。

    “我才刚来没多久,倒还不算累。”温玉博推脱一声。

    温婉笑道:“只是煎个药,就足够你手忙脚乱,留下还不是添乱的。去歇着吧,我总要比你细致些。”

    温婉少有这般殷勤,联想起之前,温玉博放心不下。佯装离开,却是暗中观望了半晌。见温婉对二人照顾周详备至,心中才得些宽慰。

    饶是有栾凤的迷香辅助,魏谦游依旧睡得不安稳。几次梦中呓语,温婉便竖耳去听,听来的却都是失望罢了。

    温婉扁嘴,也不管魏谦游听不听的见,抱怨道:“不是师父就是韶儿,就不能提及婉儿一回吗?就算师父尚不了解,婉儿好歹还是个当徒弟的呢。”

    弱弱的声音传来,吓了温婉一跳:“婉儿,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

    温婉心颤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师娘并未听到她所。

    便不着声色地岔开话题:“其实婉儿接手也没多久,主要是大哥他规矩起来也太刻板了些。煎药一个时辰就要足足守够一个时辰才肯作罢,寻常医馆用的药炉,又怎可与咱们玄清派的相比,药都给他煎糊了。”

    云韶失笑,随即问道:“谦游现在何处?”她依稀记得,魏谦游当时有多么着急,眼中瞪得不分黑白之色。乍一看去尽是血红,别是……

    温婉心道:师父师娘的感情还真是好,师娘刚一醒转,就着急忧心师父两句。

    温婉一指旁边的坐榻,云韶侧头望去,也不顾牵动的伤处,急道:“怎么谦游也昏了过去,可是山了哪里?”

    温婉解释道:“师父守了师娘三三夜,大哥劝不住,便叫栾凤用了些迷香,不然师父这会儿还不肯睡呢。”

    云韶闻言松了口气,想来这三定是难熬,不过魏谦游没事就好。

    被温婉扶着,云韶费力地坐起身。这几日除了药以外,魏谦游就只能给她喂进去些清粥。现在只觉口中寡淡,胃里泛苦。

    正心着就是有人逼着她,也不要再喝苦药时,温婉就递到她面前一个药碗。

    “师娘醒的正是时候,若是师娘不醒,这时辰婉儿也该替师娘喝药了。”

    云韶心中百般抗拒,不论温婉什么,面对温婉递来的药匙就是不肯张嘴。

    温婉心忖,定要师娘受着她所有的好处,想方设法却没法叫云韶张嘴。便无奈吓唬道:“大夫可是了,师娘如今身子虚得很,必须要内服辅以外敷。若是师娘不喝药,可是会落下疤痕的。”

    云韶闻言对着温婉递来的铜镜看了看,若是脖子上留下这道三指宽的血痕,可是难看死了。

    让云韶乖乖吃了药,温婉将药碗送出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青玉瓶。

    没等云韶发问,温婉便解释道:“这是婉儿特意从大师伯那里求来的雪云膏,敷了药之后婉儿再替师娘抹上。不出一个月,便一点疤痕都看不出了。”

    云韶如获至宝,展颜笑道:“倒真是为难你了。”

    温婉也是一笑,两人皆是心照不宣。平日洪寅出没的地方,她们二人都是绕着走的。

    栾凤进到屋中,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温玉博。抱怨道:“就知道他是个靠不住的,我才走了多大会儿工夫,人就没了。”

    绕到里间看见云韶已然醒转,栾凤面露惊喜。既然姐醒了,不与温玉博都是一样的。

    栾凤上前禀道:“姐,方才我去了清风寨,除了哨岗逃了以外,其中再无活口。”

    着,栾凤又捧出一个匣子:“我赶去时,胡楚已是气若游丝,却还是指引着我找到匣子才肯咽气。他里面是给姐的嫁妆。”

    云韶凝视了匣子半晌,开口问道:“胡楚的尸骨现在何处?”

    栾凤应道:“胡楚所在的屋子周围,引火之物少了些。尸骨才得以保全,被我留在了清风寨,等候官府处置。”

    栾凤本想着,既然此人几次三番地哄骗姐,不如就丢到山里喂野狗。但转念一想,胡楚毕竟是姐的生父,这么做难免姐要后悔。

    云韶无力地倒在榻上,吩咐道:“你再去一趟,将他安葬了吧。”云韶这般决定,并非缘于胡楚的惦念。只是那匣子先前一直拜在她生母的妆案上,不想胡楚远来余杭还留着。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温婉俯身去替云韶上药,云韶也浑然不觉。目光幽邃,思绪又回到了那个让她铭记终身的雪夜。

    当时云韶还少不经事,不知为何胡楚会那般狠心,竟对患难之中陪他上山立寨的结发妻子下了那般毒手。

    如今想来依旧想不通,却有了几分释然之意。胡楚已经依照她的意愿偿了命,但云韶此时感到的,不知为何只有痛心罢了。

    温婉替云韶敷了药,栾凤目光落在温婉又拿出的青玉瓶之上,那似乎不是大夫开的方子。

    便伸手接过瓶道:“姐这里我照顾就是,婉儿可要回去做功课了。魏道长这几日没空子管你,别忘了洪道长可是要亲自考你的。”

    温婉打了个寒颤,怏怏道:“我都努力想让自己忘了,你还来提醒我做什么。”

    又对云韶道:“师娘,你好生修养着,婉儿先回去了。”

    云韶失笑。嘱咐道:“婉儿可要下些苦功,你大师伯那一关可是不好过的。”

    温婉走后,栾凤打开瓶子闻了闻。并非对温婉有所怀疑,只是常年的职业素养练就的谨慎。

    验明了药膏的真实性后,栾凤才替云韶抹了。

    云韶只觉伤处一股凉意传来,原本的几分痛感也被掩盖了去。对栾凤笑道:“你还是那般心,就差我吃自己亲手做的饭食前,你都要试一回毒了。”

    不等栾凤应声,柴修仁便咋咋呼呼地闯进来:“谦游,你这子傻得很,不过是那丫头挨了一刀,你拼什么命。要不是师兄在门中,看谁能管你。”

    这一嗓子声音不,魏谦游迷迷糊糊地睁眼,就要挺身坐起来。却发觉腿上使不出半点力气,只有不断传来的痛感,才告诉他双腿是真实存在的。

    栾凤蹙眉道:“柴道长可是得道高人,就该有些得道高饶样子。方才魏道长还睡着,姐也需要静养,你怎可那般咋呼。”

    柴修仁讪讪地闭了嘴,又声解释道:“贫道迁就你,可不是为了那丫头需不需要静养,只是怕吵醒了我师弟。”

    魏谦游观察了一下情况,苦笑道:“师兄,我已经醒了。”

    转头看了一眼云韶,魏谦游歉意道:“我本该照顾你的,却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云韶见魏谦游睡过,眼中还是布满血丝,可见睡得并不安稳。不免一阵心疼,嗔怪道:“婉儿你陪了我三三夜,若是没有栾凤的迷香,你是要熬死自己么?”

    魏谦游了然,低头看向自己双腿:“只是迷香?我腿上为何使不出半点力气?”

    栾凤忙摆手道:“这可不是我的过错,你别想推到我头上来。”

    魏谦游细细感受了一下,初随师父练功时,也是有过这般,却不似如今剧烈。看来是那日他跑得急了些,伤及了腿上的经络,放松之后才显现出来。

    柴修仁拍着胸脯道:“要不你子有福呢,师兄过来就是为了你这双腿。当年为了讨好师父,按摩这一手,师兄可没少下过苦功,这可是掌门师父才有的待遇。”

    魏谦游此时虚不受力,柴修仁下手又是没个轻重的。柴修仁双手刚一按下,魏谦游就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没呼痛出声。

    柴修仁美名其曰梳理经络,却是存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见魏谦游何处痛感突出,便故意将双手多停留在那处,还解释那处擅较重,要多下些功夫。

    魏谦游脸上的肌肉都抽搐成一团,看得云韶眼皮直跳。

    就这般按了一盏茶,魏谦游抬手止住柴修仁:“多谢师兄好意,师弟修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了,师兄不必受累。”他能他已经不在乎起不起得来了吗?

    柴修仁不满地收回双手:“我可还没玩够呢,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多见。”

    云韶闻言,也不顾自己身子尚虚,就要过去教训柴修仁。还道是他存了好心,现在谁有心情陪他开完笑?再想想那个一到晚板着脸的洪寅,玄清派就没个正常的。

    栾凤将云韶拦了,转向柴修仁:“若是柴道长闲的发慌,不若在这城中走上一遭。若是运气好,不定能叫道长撞见个偷摸的。道长到时不就可以借机大展身手,维护余杭治安的同时,还能扬一扬玄清派的威名。”

    柴修仁握拳一砸掌心:“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到时候师兄一开心,不让我留在门中吃斋念经了也不定。你这女娃聪明的很,贫道喜欢你。”

    瞧见柴修仁跑了出去,屋内三人皆是愕然。这高让没得道未可知,但好歹头发都白了,竟是这般好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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