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听罢,只是微笑注视着魏谦游,古井无波,似是都映在这双眸子里。

    魏谦游等了半晌,没能得到答复,反而被慧觉盯得浑身不自在。整个人似乎在这双目光的笼罩下身无寸缕,无所遁形。

    “若是此举会打扰大师清修,便是道思虑欠妥了。”魏谦游已经在考虑着,用个什么法子脱身。被这么盯着,实在是不舒服。

    慧觉有所察觉,这才开口道:“道友稍安,贫僧不过试试你的定力,看来正元真人将你教的不错。”

    魏谦游腹诽:还不错呢,他都想着怎么逃了。不知大师是在冷嘲热讽,还是真心实意地称赞。

    慧觉又道:“贵教师祖的忌辰乃是大事,如此诚贫僧主持实是不妥。请道友回去依言转告凌霄真人,当日之事、过往之事,灵隐寺并不会放在心上。”

    魏谦游颔首,双手合十行过礼后拜别了慧觉大师。

    这叫什么事啊,早该知道如慧觉大师这般,根本不会计较俗事。他这不是白跑一趟吗,还被盯得心惊胆战的。

    回禀了洪寅,魏谦游依旧没能逃过被剥削劳动力的命运,虽是个闲职,但也为免太无聊了些。

    柴修仁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歪头对魏谦游声道:“老九,师兄带你去个好地方,保准你一去就会喜欢。”

    面对柴修仁的引诱,魏谦游好不所动:“四师兄,我知道对你来,这无异于是折磨。但好歹是祖师的忌辰,你就上心些,安稳这两日。”

    不是他不想放人,问题是他放了柴修仁,洪寅能放过他吗?他现在的任务没别的,就是将柴修仁看好了。

    柴修仁还不肯丝心:“我老九,你怎么这么不懂变通呢。你不我不,大师兄哪里会知道。至于这些琐事都简单,我叫孔默来做,也叫人看不出什么。”

    魏谦游见劝他消停做事,恐怕是有些困难,索性来个充耳不闻。

    柴修仁“哼”了一声,嘴里嘟囔着继续做事。如此形容看得魏谦游眼角直抽,常见温婉、苏漪桐等人这般,他还没觉出什么。但他这柴师兄,已经是年过半百了,还当自己宝贝呢?

    柴修仁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魏谦游紧盯了一盏茶的工夫,正欲安心,却发现他还是高估了柴修仁的耐性。

    “老九,师兄平日对你如何,可算得上百般照顾吧?”柴修仁缓缓凑近,目光中尽是蛊惑。

    魏谦游点头:“师兄对我是不错的,但一码归一码,师兄可不能离开。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师兄别叫我为难。”

    柴修仁摇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做师兄的,怎么会为难你。放心,师兄不求你放我,只求你帮我办件事。”

    魏谦游一挑眉梢,这是想支开他?警惕地答道:“师兄但无妨,若是办的快,师弟帮你办了。若是繁琐些,带法事结束后,师弟也绝不推辞。”

    柴修仁俯首叹息,面色很是沉重:“若是好办的话,师兄随意交代个弟子不就办了,何须麻烦你。”

    不想柴师兄也能露出这般神色,魏谦游觉得有趣,同时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却不发问,静静等待着柴修仁所。

    柴修仁又是叹息一声,缓缓道:“你去过何府多次,可有注意过,何府临街的杨府有何不同?”

    魏谦游思忖一番,柴修仁所的杨府他看见过几次,只是那府中人员出入都低调的很,他也没太过留意。经柴修仁这么一提,他才意识道原来城中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没刻意留心过,不过那宅子显得冷清了些。”魏谦游答道。对于那宅子的主人,魏谦游是不关心的。若是那宅中有什么见不得日的东西,洪寅决计会考虑在柴修仁前头。

    柴修仁面上失落之色渐浓:“他们就是听我回了余杭,才会这般的。如今想要见她一面,却也难了。”

    魏谦游饶有兴致道:“师兄口中的他,是指何人?难不成是位志趣相投的旧友?”这倒是完全有可能,毕竟依照柴修仁的性子,自家公子很容易就被带跑偏了去。

    “志趣相投就是了,却并非旧友。当年我离开余杭的时候,那丫头才有我巴掌大,就拉着我要私定终身。我看她又是可爱,又是好动,便一口答应了。”柴修仁搁下手中的活,转而与魏谦游起了往事。

    魏谦游惊得半没出话,倒不是因为柴修仁老牛吃嫩草,而是这事搁在柴修仁身上,竟还能藏得住这么久。

    柴修仁见状不满道:“怎么,就许你有个如花美眷,不许师兄贪恋凡尘?”

    魏谦游讪讪道:“怎么会不许,我这是在为师兄高兴呢。”

    随后似是意识到什么,魏谦游紧张道:“师兄与我起这事,莫不是想让我……?”

    柴修仁缓缓点头:“不错,师兄就是想让你到杨府去,替师兄带个话。也不用多,只约她出来见上一面,其他的师兄自己就是。那杨府对我忌讳得很,若是我自己去,怕是没进门就要被赶走。”

    魏谦游笃定道:“若是换了我,也一样要赶你走。”那姑娘不定现在跑起来刚利索些,哪家人遇到这情况,会把自家女儿托付出去。就算玄清派名声在外,也不是让你这么败坏的。

    安抚了柴修仁一通,魏谦游忙里偷檄…来应当算的上闲里偷闲,跑回房中去看云韶。

    魏谦游委屈道:“韶儿,这几日我怕是都抽不开身。洪师兄就交代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将柴师兄看好了……”

    “不必忧心我,有栾凤陪着,我也不算无聊。”云韶表示理解,这差事听着轻松的很,但她深知柴修仁有多难看管。

    又闲谈了一会儿法事的准备,不经意间起柴修仁那事。

    云韶听罢也是惊为人:“这哪里是老牛吃嫩草,分明就是播种之时,那老牛已经等在种子旁边了。”

    魏谦游深以为然:“谁不是呢。”

    云韶念道:“不若我去帮他了,这事可有趣极了。”

    魏谦游忙道:“可不敢去,若是洪师兄赞同此事,看在玄清派的面子上,杨府未必就不能点头。”

    “我不能与你多了,时间长了玉博不一定看的住柴师兄。若是让他跑了,我要在洪师兄面前吃挂落的。”得了云韶应承,魏谦游不舍道。

    魏谦游走后,云韶望向栾凤,嘴边还噙着笑意。

    栾凤立时会意,替云韶取来一套贴身的衣裳,自己也捧了一身。

    云韶接过,吩咐道:“你不必跟去了,就留在这屋郑若有人过来,替我打打掩护。”

    栾凤怏怏地应承,对于柴修仁的嫩草,她也好奇着呢。奈何姐吩咐了,只得依言照办。

    云韶尽可能地绕着人多的大路走,出了玄清派之后,才发现她做的全是无用功。门中弟子都各忙各的,哪有余暇注意她。

    站在杨府门前,云韶犯起了琢磨。她又不是受杨府白眼的,翻墙进去岂不是亏了。上前轻叩门环,不多时便有人来开门。

    云韶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人畜无害:“我是你家姐的旧友,多年不见,特来拜访的。”

    那人打量了云韶一番,姐的旧友,怎么身边都不带个丫鬟的。而且这姑娘的年纪,若是与姐多年不见,那与姐相识之时该是……

    虽是心中生疑,但杨家在余杭也颇有威望,不怕她存了什么心思。更何况此人若是所言不假,那可怠慢不得。

    想通了这些,那人道:“姑娘随我来吧,姐眼下正得空。”

    云韶含笑应声,跟在那人身后步入杨府,这可要比想象的容易多了。

    四目相对,云韶一脸怔愣,杨兰希则是眼中带着疑惑。

    将云韶带来那人紧张道:“你到底认不认得我家姐,别是来蹭吃蹭喝的吧?”

    云韶反应过来,忙道:“认得认得,我和姐姐可是相识多年了,又怎会不认得。姐姐,多年不见,我可有好多话想对你呢。可你府中的下人,也太不识趣了。”

    那人见云韶装傻充愣,当即就要赶人走。

    杨兰希将他拦了,虽是不明就里,但云韶一直朝她使眼色,定是有什么话想要的。

    那人走后,云韶才在心里将魏谦游和柴修仁都骂了一遍。只怪他们不清楚,她还以为杨兰希是个奶娃呢,谁能想到柴修仁离开余杭,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此时云韶面前的,分明就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也难怪她一时没认出来。所以她方才的窘相,就是拜他二人所赐。

    杨兰希问道:“姑娘找我何事?既已经来了,何故还要支吾?”

    云韶尚在犹豫与不,如今这杨家姐这般年纪,怕是早已经嫁人了。若是了,恐怕也只是给人家徒增烦恼。而且这杨家姐看着恬静,全然不似柴修仁形容的那般。

    云韶怕找错了人,反问道:“不知贵府有几位姐?”

    杨兰希的丫鬟抢先道:“我家老爷就姐一个女儿,我看你当真是不认识。若是再不走,我可要去报官了。”

    那便是了,云韶又问:“不知杨姐可许了夫家?”

    丫鬟还想再些什么,杨兰希却是察觉出了些端倪,轻轻摇头。云韶看得清明,在她问出的时候,杨兰希眼中并不平静。

    云韶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被当成歹人赶出去了。她倒是不怕遭人驱逐,只不想魏谦游知道此事,要她不老实了。

    那丫鬟不耐道:“你到底有事没事,我家姐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你胡扯。”

    云韶也不恼,答道:“我来自玄清派,替姐的一位旧友带句话。只是那人太不靠谱,没能将杨姐的近情明,是以初见时我还不太敢认。”

    杨兰希已经按捺不住心急:“你倒是快,他让你带什么话来?”

    云韶见状收了卖关子的心思,笑道:“他只让我约杨姐出去,至于其他的话,他想要自己跟姐。”

    杨兰希一拍桌子,吓了云韶一跳,如今她算是肯定了,杨兰希就是柴修仁口中那位。

    “那还等什么,他现在何处,等我换身衣裳就随你去。”

    云韶被口水噎了一下:“杨姐莫要着急,他现在有事缠身走不开。若是杨姐有意,便定下个日子,我去回禀了他。”

    杨兰希思忖了一下,便道:“你回去对他,今夜子时,旧地相见。若是再拖上些日子,保不齐他又要离开。”

    云韶应承下来,那丫鬟从头到尾听得一头雾水。她进府较晚,因此从没听过柴修仁与她家姐的过往。

    魏谦游捧了卷经书打发时间,上面的文字并非中土常用,几乎时入眼的一刻,魏谦游就后悔了。上面的字他一个不认识,就这么放下,难免要在一众弟子面前丢了面子。当下装模做样地阅着,还不时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柴修仁愕然道:“老九,你看得懂那上面的字?”

    魏谦游微笑回应:“当年在山上随师父修行,师父曾教过,因此认得一二。”

    柴修仁清了清嗓子:“我虽然认识得不多,但还是看得出,你这经书拿反了。”

    魏谦游脸上骤红,刚才你不,我这都举了半个时辰,你不是诚心让我出丑呢?

    听得周围已经传来偷笑声,魏谦游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师父时常教导,世间之事往往不止有一种看法。参研道法也是如此,换个角度,读出的便有另一层意境。”

    此言一出,已经有几个弟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口中喃喃道:“不想九师叔如此年轻,道法造诣就这般精深。我看不光是四师伯,就是大师伯,九师叔也能讲论一番。”

    魏谦游听得此言,险些没笑出声。正好见到云韶进来,才收住了笑意。

    “韶儿,我现在实在腾不出空子,而且这里如此杂乱,你心别被碰到了。”

    云韶直接略过魏谦游,谁我是来找你的,此来可是有正事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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