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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司史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一朝风卷平波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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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宫静龙漏,绮阁宴公侯。珠帘烛焰动,绣柱月光浮。

    兴国十年秋七月。

    洛阳城内一片肃然。

    前几日刚发生一起叛乱。

    南城近卫司杜延进阴谋袭击出巡回城的尚书令,虽然事泄伏诛,但是据说内间案从杜延进家里搜出一封信。

    不是几十封,也不是几封,只有一封。

    这个数字,无疑让这个消息变得更加真实。

    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杜延进疏忽之下忘了销毁这一封信,这才被内间案发现。

    或是心中好奇,或是惴惴不安,无数人在关心同一件事:这封信是谁写的?

    “我是看不到了。”

    魏仁浦躺在床上,神情恍惚。

    他的弟子陈孚,以及留在身边侍奉的幼子魏咸信立在床前,默然垂首。

    陈佑坐在一旁,脸色有些沉重,勉强挤出笑容,握着魏仁浦的手宽慰道:“日子还长。”

    魏仁浦闻言扯开嘴角:“吾知天命矣。”

    说完这句话,他喘息一阵,扭头看向陈孚魏咸信:“小儿辈出去。”

    两人没有马上出去,而是扭头看向陈佑,见陈佑摆手示意,他们才快步离开。

    啪嗒一声,房门关上。

    魏仁浦被陈佑握着的手突然用力反抓住陈佑:“吾家生死,皆在公身!”

    陈佑瞅着魏仁浦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魏仁浦却不管这些,艰难地喘着气试图劝说陈佑:“天子几以公为曹氏,天子一日亲政,吾等皆为乱臣!”

    他都说到这种地步,陈佑不得不给出一个正面回应:“天下将乱,民心不在我。”

    魏仁浦嘴唇战栗:“若……公退……必……无生路……”

    “我明白。”陈佑脸上现出自信的神色,“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旁人施舍的。”

    听到这话,魏仁浦明白陈佑不是那等看不清形势的人,当即稍稍放心,松开手强笑道:“仁浦,恭祝将明公……”

    最后几个字低不可闻,陈佑拍拍魏仁浦的手,道一声好好养病,便起身离开。

    走出病房,陈佑拍拍等在门口的魏咸信肩膀:“好生照料你家大人。”

    ……

    兴国十年,天子赵德昭二十一岁,首相陈佑进为尚书令也有三年。

    自天子册立宋氏女为皇后以来,在两府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卢宋两家外戚斗争不断,两府也因皇室内部撕裂而得以继续压制已经成年的皇帝。

    问题出在兴国六年。

    兴国五年年底爆发的遂昌奴工案因为直接导致一名刺史被罢免数十位官员遭惩处而传扬天下。

    这起案件惊醒了天下豪富,他们突然发现原来不是必须要机器才能做到规模化流水化生产,同时在研究遂昌案的时候,看到了金钱控制权力的可能性。

    可恨的是陈卢钟几家大商行打压异己,官营商行更因官方背景肆意压价,导致那些有心报效天子回馈乡里的士绅商贾有心无力。

    到兴国六年,各家商贾开始示好两府宰执,也有商贾依附宋氏想要从卢氏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巧的是,就在这一年,卢璟病故。

    卢璟不是宰相,他去世之后,卢家后辈都得守孝,尤其是卢孟达和卢仲彦兄弟,按制需要丁忧二十一个月。

    天子和宋氏想打击卢氏外戚,依附于宰执的商贾们想瓜分丰收商行。

    天心民意一同使力,卢氏兄弟没能夺情,老老实实丁忧守孝。

    其后天子欲提拔宋延渥,陈佑依然能够压制宋氏外戚,但是已经有官员眼红陈氏门下商行,一帮子人想要趁机掀翻首相。

    争斗了差不多半年,简弘彦罢相出为刺史,宋延渥被贬出京。

    再之后陈佑进为尚书令,加文明殿大学士,一人身兼中书令尚书令,直接把两省印留在身边。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宫府之争逐渐浮出水面。

    而陈佑在兴国八年遭遇刺杀之后,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天子,即便参加朝会,也有亲信提前安排好护卫。

    至于天子,从来不离皇宫,更是多次清洗内廷,唯恐竖宦宫人与外臣勾结。

    师徒提防至此,着实叫人唏嘘不已。

    天子基本上隔几个月就会尝试打压陈佑,然后被陈佑按回去,之后内廷就会有变动可能是天子主动调整,也可能是被迫撤换。

    接下来天子就会安稳几个月,等待下一次机会。

    如此循环往复,天子和陈佑都开始厌烦。

    现在魏仁浦病重,相位即将有缺,上上下下都心思浮动,洛阳城内躁动不安。

    陈佑带着儿子回府,一盏茶没喝完,沈义伦就跑过来了。

    现在各家宰相门口基本上见不到排队候见的官员,沈义伦的马车十分顺畅的直达陈府正门,下车后被门房恭敬地迎入门内。

    “顺仪来了?坐。”

    陈佑十分亲和,沈义伦却不敢失礼:“义伦见过相公。”

    郑重一礼,他才依言坐下。

    陈佑轻敲茶盏盖,出声问道:“顺仪来我这边,是为何事?”

    沈义伦连忙道:“回相公,义伦是为杜逆而来。”

    所谓“杜逆”,杜延进是也。

    陈佑闻言,眉头微挑,倏尔笑道:“怎么,顺仪也开始查案了么?”

    沈义伦如今在户部,陈佑这话,虽是玩笑,却也是质问。

    听了问话,沈义伦不敢耽搁,赶忙解释:“下官偶然听到一些情况,故来通秉相公。”

    “仔细说来。”

    “下官听闻,杜逆向与苏凤羽党进友,常有往来吃酒。”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关系,很轻易就能查到。

    陈佑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沈义伦跑来说这事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稍以思忖,他开口问道:“你可是遇到难处?”

    沈义伦一听陈佑的问话,就明白陈相公还没想到其中联系,当即答非所问:“好叫相公知晓,党进乃蒋树臂膀,执掌京中兵马,不可不察!”

    陈佑闻言沉默一阵,然后才缓缓说道:“我心中有数。”

    顿了顿,露出温和的笑容:“顺仪你在户部,职责之重非是一般人所能比拟,你抓好户部,我就能放心。”

    沈义伦也不知道陈佑到底听没听进去,不过陈佑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站起来躬身一礼:“相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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