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奇痒难耐,听到门口传来“吨吨吨”如同牛饮一般的声音,心底里不由生出一阵儿无名火来。

    他坐起身来,只唤了一声,那小厮便提着茶壶急吼吼的进了屋。那小厮一进屋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他抬起眼皮子小心翼翼有些不安的看着小郎君。

    烛光底下,小郎君斜靠在软枕上,他的脸一半陷在黑暗之中,另一半白皙阴郁,他的一双眼睛像是黑洞一般幽深冷漠。小厮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一张口似是脱缰的野马问道:“小郎君可是渴了?”

    那小厮这一句话,正点燃了小郎君心头的怒火,那熊熊燃烧的怒火,让小郎君的声音透着几分奇异,“你去提桶水去!”

    “是”,小厮又急吼吼的出了门,直到飞奔了数十步,这才发觉手上竟是还紧紧提着茶壶。

    一刻钟以后,小厮一手茶壶,一手木桶,颤颤巍巍进了房,手上木桶之中盛了大半的水晃晃悠悠震颤的似是小厮的一颗无处安放的心灵。

    小郎君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过面上带着一抹隐忍之色,小厮心中了然,任谁浑身上下痒得要命,还能保持这般风华,已是万中无一的人才了。小厮想到此,看着小郎君的一双眼睛里就多出了浓郁的恭敬之意。

    “你把这桶水喝干净,一滴都不许剩。”

    小郎君的一句话,把小厮心中的恭敬之意抹杀了一半,他垂着眼皮子,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句,“是”。

    半桶水“咣咣当当”又提了出去,“吨吨吨”的声响又响了起来,小郎君换了个姿势,听着外头的喝水声,从“吨吨吨”变成了“吨……吨……吨……”之后又变成了“吨…………吨…………吨…………”

    这一夜,注定漫长。

    辛姨娘拿着绣鞋使劲抽了痣丫头几下,仍旧觉得不痛快,于是又拿着绣鞋去抽痣丫头耳光。

    痣丫头一声不吭,脸颊上摞着几枚鞋印儿,哆哆嗦嗦跪在窗前,眼中含着泪水,瞧起来甚是可怜。

    “你倒是还有脸哭!”辛姨娘又紧着抽了痣丫头几下,口中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活该被打!”

    辛姨娘下手又重又狠,安氏待要阻拦,反被她推到一旁,“姐姐莫要相劝,这东西本就是个一日不打就浑身难受的主儿。”

    “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厢房,慢慢消散在夜色之中。

    夜色漆黑,夜风透凉,街坊静谧,离着天明还有一段时间,不过这本就是一日之中最为安静的时辰。

    一处院落之中却还亮着灯盏,石娘与郎中对面饮酒,案几正中放着的烧鹅缺了两只大腿。

    石娘手拿烧鹅,口中醉醺醺的说着醉话,“这黄丫头如今倒是成了奴婢的一桩心事了,一想到黄丫头,奴婢就跟吃了只苍蝇一般。”

    “她若是单单只有几分颜色倒也罢了,偏偏是个脸皮厚似城墙的,先爬了二郎的床,之后又有了身孕,奴婢想到此事就觉得心烦。”

    郎中神色清冷,只端起酒盏,口中说道:“所以你便要杀人?”

    “奴婢何时要杀人了?”石娘到底心虚。

    “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若是人人这般行事,那街坊之中只怕尽是死人了。”郎中冷声道:“那黄丫头说到底是二郎家事,他既然对春花有意,自然会妥善处置黄丫头。他若是执意把黄丫头留在身边,此事也该春花出面处理。”

    “奴婢不过是一时心急……”石娘反驳道:“那黄丫头你也瞧见了,就仗着二郎对她高看一眼,她便那般猖狂,奴婢实在看不过眼。”

    “这世间看不过眼的东西还有很多,那抛妻弃子的,打家劫舍的,拍花子的,你若是瞧见了,莫不是还要下毒不成?”郎中冷脸说道:“你莫不是以为这毒药可是应有尽有用不完的不成?”

    “那药箱里可不就是一直就有?”石娘暗搓搓的看着药箱。枣木药箱里头放在案几上,平素郎中每天晚上都要倒腾一番,把那瓶瓶罐罐的都掏出来,而后拿着软布擦拭一番,如此一番在原位放回去。

    “那最要紧的不过是只有一瓶。”郎中看着石娘,口中轻蔑道:“你以为偷拿瓷瓶一事,我不知晓?”

    “不是有两瓶?”石娘奇道,“奴婢亲眼瞧见的,就画着荷花的瓷瓶就有两个。”

    “谁告诉你那荷花瓷瓶里头是毒药的?”郎中皱眉道:“那荷花瓷瓶里可是正经的升白丸。”

    “升白丸?”石娘一惊,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升白丸是做什么用的……奴婢倒一直以为那荷花瓷瓶里盛着的是毒药……”

    “升白丸原是补益脾肾,养血化瘀的灵药,不过其中有一味紫河车并非时时都有,所以平素也只有两瓶。”郎中答道。

    “怪不得了……”石娘一手鹅腿,一手拍着大腿道:“怪不得奴婢下毒之后,那黄丫头的气色反倒是更好了。”

    “那也不一定……”

    陡然房门打开,穿云走了进来,随之而入的还有微凉的夜风。他面带疲惫,只走到案几前,随手拿起酒壶,仰头喝了起来。

    “奴婢上次瞧见那黄丫头就发觉她面色红润,先前还以为她不曾喝井水,谁知竟是这个缘故。”石娘瞧见穿云进门,倒也不惊讶,只随手扯了个鹅翅给了穿云,“若是早知如此,那升白丸留给奴婢吃也不能便宜了那黄丫头。”

    石娘说话间陡然想起杏林堂里那常年锁着的抽屉,于是转头看着郎君,“那抽屉里究竟放着什么草药?”

    “你不知那里头放着什么草药,就敢让壮士去取?”郎中一叹,又扯了穿云坐在身旁。

    “奴婢瞧那抽屉日日锁着,反倒是贵重如人参灵芝的没有锁起来……”石娘讷讷道:“所以奴婢猜测,那抽屉里定然是藏着毒药。”

    穿云进屋以后,一口浊酒,一口烧鹅,这才觉得周身暖和了些,他听到石娘说话,口中便接口道:“那抽屉里不是放着紫河车。”

    “紫河车?”石娘皱眉道:“竟然是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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