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儿似是浑然不觉,只挺直了身子跪着,过了一会儿,那痣丫头也停止了叫嚷声,只侧头看着米儿,先是神色茫然,过了一会儿,她便红了眼眶,只哑着声音,道了一句,“米儿姑娘……”

    老夫人此番回过神来,口中斥道:“你这丫头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起来。”

    “奴婢犯了错,六娘子罚奴婢在此处跪着。”米儿道。

    “你又犯了什么错!”老夫人斥道。

    “奴婢说错了话,惹了娘子不高兴。”米儿转头看向凉亭方向。

    那老夫人顺着米儿的目光,看向凉亭,很快又转回目光,她看了看米儿身上穿着的杏色襦裙,片刻后,便说道:“你这丫头实在碍眼,咱们走。”

    那打人的婆子便跟在老夫人身后,一前一后的去了。

    “米儿姑娘,多谢你了。”痣丫头流着眼泪道。

    “说什么谢不谢的,奴婢也是过来挨罚的。”米儿又看向凉亭方向,口中说道。

    痣丫头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口中泣道:“奴婢才是挨了罚的……”她双颊肿胀,说话便有些费力,“那郎君不来……姨娘却又怪到奴婢身上……奴婢是个伺候人的……哪里有什么脸面……不过是被人当做出气筒罢了……”

    米儿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给那痣丫头抹眼泪,好端端的丫头,被打得脸蛋儿涨红,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泪水从眼眶里淌出来,落在衣襟上,身上就多出个圆圆的悲伤的圆圈。

    “你莫要哭了……都是从这时候熬过来的。”米儿劝道。

    “米儿姑娘莫要劝奴婢了……”痣丫头哭道:“奴婢虽说是老实……但也不傻……姨娘对奴婢的好坏……奴婢还是分的清楚的……”

    “奴婢就是个老实的,镇日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便是能吃饱饭……不挨打……”

    米儿一声叹息,看着泪人似的痣丫头,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宽慰。

    再说那老夫人转去了前院,进门以后就直奔厢房,那婆子推门进去,瞧见辛姨娘,便冷声说道:“辛姨娘好大的脸面,瞧见老夫人竟然也不知出门来迎。”

    辛姨娘昨夜腹痛一宿,此番正躺在床榻上,听到那婆子的声音,便急急的起了身,还有那安氏也挣扎着下了床榻。

    辛姨娘抬起眼皮子,看着一抹重紫色的身影进了屋子,便蹲身行礼,“老夫人怎地来了,奴家昨夜腹痛不止,此番没有出门去迎老夫人,实在是奴家的罪过。”

    “既然有了罪过,就合该受罚。”老夫人一进门,便坐在了进门的案几旁,那婆子本就支楞着耳朵听命,此番老夫人话音刚落,她就挥手给了辛姨娘一个耳刮子。

    辛姨娘一宿没睡,方才下了床榻,就挨了一个耳刮子,登时便觉得眼冒金星,只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口中辩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奴家昨夜吃伤了脾胃,一夜不曾安睡,实在是身子不适,这才失了礼数。”

    那婆子举着巴掌,又去看老夫人,老夫人神色冷然,只看着辛姨娘,面上闪过一丝不耐,“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婢,你既然身子不适,那便应该回禀了六娘子,请了郎中过来把脉。”

    “缘何这般装模作样的躺在床榻上,就这般病娇的模样也不知让谁人可怜呢。”老夫人目光冷然,口中嘲讽道:“这起子的手段,都是平康坊的姑娘们惯常使的,也不知辛姨娘在何处学的这狐媚人的本事,真让人看不过眼去。”

    那婆子得了圣旨一般,抬手给了辛姨娘一个耳刮子,辛姨娘歪在地上,只红着眼,说道:“老夫人不知在何处听的闲话,奴家敢对天发誓,昨夜确实腹痛不止,按说六娘子也是心疼奴家,所以特意让米儿姑娘给奴家送过来两碗白饭,谁知奴家吃了以后,就腹痛不止。”

    “这一夜疼得死去活来,老夫人若是不信,只管问姐姐。”辛姨娘与那安氏对视一眼,目带请求之意。

    安氏果然开口道:“奴家昨夜一直守着辛姨娘……昨夜的情形确实如此……”

    “掌嘴!”老夫人怒道:“规矩何在,奴家没问你话,谁让你开口的!”

    那婆子面色狰狞,又给了安氏两个响的,安氏身子本就虚弱,此番挨了两个嘴巴子,面色愈发苍白,她咬住嘴唇,再不敢言语。

    “一个两个的都会使这狐媚手段,让人看不过眼去!”老夫人看着娇娇弱弱的安氏,面上闪过一抹冷意,“奴家不愿瞧见这荷花粉花的,你且去荷花池子边儿跪着去,合着那处也热闹的紧。”

    安氏别无他法,她看了辛姨娘一眼,只看对方低垂着头,低声饮泣,似是并没有听到老夫人的话。

    安氏收回目光,缓缓起了身,只冲着老夫人福了一福,便出门去了,推门而出,外头天高云阔,屋檐飞角之上的一抹碧色,让人不由得心中开阔起来。

    荷花池,荷叶凋零,阳光底下枯萎的荷叶似是活过来了一样,晕染着一层金灿灿的光。

    安氏老远就瞧见了直挺挺跪着的米儿姑娘和痣丫头,她这才明白老夫人话中之意,她苦笑一声,心中暗道,“奴家何时竟然同丫头一般了……”

    安氏到底要面子,便跪在离两人一丈远的地方,她身上无力,只扭着身子勉强跪着。

    那荷塘深处,隐有动静,像是水中鱼儿探出头换气,于是生了涟漪,一圈一圈儿的散开,一点一点的消散。

    安氏不错眼的看着逐渐消失的涟漪,直到池面平静的似是镜子一般,少女怀春之时,总要在怀中放着一面铜镜。

    巴掌大小的铜镜,背面儿或是海兽葡萄纹,或是画着鱼戏莲叶,那莲叶倒比眼前的秀美,亭亭玉立,池上也有涟漪,涟漪之中又有池鱼。

    她先前也有一面这样的铜镜,许是时间久远,早就忘记了放在了何处,许是在娘家,许是在粮油铺子,可惜时间久远,终究想不起放在了何处,或许早就丢了,倒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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