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的事情,贫道倒也听说过。”道长接口道。“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便是十里八庄都知晓此事。”

    “可不就是这样,奴家当时正是待字闺中的时候,便也听说了此事。”张婆子叹道:“这婆子的心倒也歹毒,为了自己能多活些寿数,竟然做下这般天理不容的事情。她眼里头只顾着自己,便是连后辈儿孙都没有。”

    “这毕竟是传言……”道长叹道:“即便是传的沸沸扬扬,那也是传言。”

    “老话说的好,无风不起浪。”张婆子反驳道:“若是那婆子没有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如何会有这种传言流传出来?”

    “还有一样,那算命的瞎子可是又被人亲眼瞧见进了那婆子的屋里头,之后有人再进屋里,便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算命的瞎子。”

    “想来那算命的瞎子定然是有些神通的,不然怎会凭空的消失不见?”张婆子说到最后,又神秘道:“那婆子原有个孙子,那孙子生得白白胖胖又聪明伶俐,大家伙都说那小子以后可是个当官的材料。”

    “谁知道那孙子三岁那年竟然跌到自家井里头淹死了。”张婆子又是叹了一口气,“这一桩桩,一件件,连在一处可不就是那婆子借了自家后辈的寿数。”

    道长吐出一口气,一扬手把那鱼竿甩出水面,张婆子不免又嘟囔两句,“你还要折腾不成?统共就只有这几条鱼,你便让它们歇上一日不成?”

    道长取下池鱼,甩入池中,却是失了钓鱼的兴致,只收起鱼竿,站起身来,“这不过是旁人的揣测罢了,不见得就是真的。”

    “这可不就是真的?”张婆子跟着起了身,“那婆子临死之前,可是夜夜都要惊叫的。大家伙儿都曾听见过,大家伙儿都说,是那婆子亏了良心,到她要死之时,她家孙儿过来索命,她心里头害怕,这才会夜夜叫嚷。”

    道长走下石桥,阳光照在身上,温和妥帖,他立住身子,看着屋檐上的琉璃瓦,口中沉声道:“此事原比你知晓的复杂多了。”

    “不过是这一桩见不得人的事情。”张婆子顺着道长的视线,看向屋檐上的天色,碧空浮云,这天色正好,太阳照在身上并不觉得热燥,反倒是觉得舒坦极了。

    “奴家就是可怜那小孙儿……”张婆子看着天色,口中又说道:“若是等奴家老了以后,无论如何,总要顺应老天爷的意思,绝不会做出这等子事情。活多活少都是奴家的命,绝不会因此误了他人的性命。”

    “你可知那家人之后便搬走了?”道长突然问道。

    “出了这档子的事情,又日日瞧见那水井,那家人自然是要搬走的。”张婆子叹声道:“再说那婆子死了以后,这院里头便已是死了两个人了,虽是自家住着,总也觉得晦气,依着奴家来看,迟早都要搬走。”

    “你这婆子过了这些年,还是这般以己度人,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便不仔细想想好些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道长说道:“你可知道那婆子最后是怎么死的?”

    张婆子收回目光,看着道长,道长仙风道骨,一身道袍,颔下有须,目光犀利。

    张婆子看着道长的模样,口中说道:“那婆子还能是怎么死的,她已经多活了那些年了,所以自然是老死的。”

    道长抚着胡须,口中意味深长的,“那婆子虽说是活的年纪大了些,到底没有到老死的那一步。”

    张婆子心里头并不认同道长的话,总觉得道长是在故弄玄虚,于是口中反驳道:“那婆子不是老死的,还能是怎么死的?”她说话间,给了道长一个白眼,“或者那婆子是被吓死的,倒也有可能,她借了自己孙儿的寿数,总会有觉得对不住孙儿的时候,这心中有鬼,夜里头自有鬼怪敲门。”

    “这不过是传言罢了,那妇人死的时候,不过是家人在身边,旁人哪里知晓。”道长叹道。

    “正是如此,那家人自有为难之处。”石娘叹道。

    道长看着屋檐,半天不语,倒是张婆子忍不住催促道:“你方才说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有客来了。”道长收回目光,甩袖去了前院。

    “哪里有人?”张婆子撵了过去,“你且说说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道长健步如飞,张婆子撵到侧殿就被甩到了后头,她看着道长的背影,口中嘟囔道:“自己说不过旁人,倒是寻出个托辞出来,奴家还不知你这老道生得什么心思。”她心中有了猜测,于是便扯高了嗓门儿,隔着砖墙吆喝道:“你若是要出门,倒是不如跟那人去庄子上瞧瞧去,也省得自己四处溜达,没个正经的地方。”

    她吆喝了几句,也没听到道长回话,于是口中又吆喝了一句,“你这时候出去,那奴家就不做你的饭了,合着奴家一个人倒还清闲。”

    “成日里神神叨叨,说个话也只说半截子,你能糊弄的了旁人,却糊弄不了奴家。”张婆子口中嘟囔道:“同你一处这些年,你一撅起屁股,奴家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张婆子正嘟囔的起劲,冷不丁听到道长的声音,她抬头去看,只见道长站在门口,正回身看他。

    “你倒是去啊,你方才不是走得飞快,只恨不能躲着奴家吗?”张婆子冲着道长道:“奴家镇日里为你洗衣做饭,到了最后,你反倒是一句话都不愿同奴家多说。那奴家倒是给奴家说说,奴家图你个什么?”

    张婆子看那道长只站着,也不吭声,口中就来了气,“奴家是图你身穿道袍,还是图你不肯洗澡?”

    “冬日里倒也好说,这到了夏天三伏天儿,你也是镇日里不洗澡,也就是奴家能忍得了你,你且换个人试一试,看谁能受的了你?按说奴家不该如此说你,可是奴家实在受不住你身上的气道。”张婆子口中软说的痛快,最后到底是发觉到了道长的神色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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