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虽说高处是屋顶,但也让穿云觉得有些冷。屋顶远眺,连绵的屋檐,黄了的叶,再远处便是远山,远山之上一抹天青。

    穿云收回目光,低头瞧着屋里头那女子蛇一般的扭缠在小郎君身上。那女子风姿绰约,身量颇丰。

    锦被软枕小郎君,珠圆玉润女儿身,穿云瞧着,冷笑一声,把那瓦片掰成拇指大小的一块儿,朝着女子的脖颈不偏不倚的掷了过去。

    那女子吃痛,一声娇嗔,小郎君猛然坐起身来,他抬头看向横梁,却未曾瞧见异样,于是只把那女子搂在怀里头,低声安慰。

    外头像是起了风,窗棂啪嗒作响,穿云似是一片落叶,轻轻落下,他轻手轻脚走到窗下。又伸手把那糊窗的宣纸捅了一个窟窿,而后凑眼看过去。

    这窗户正对着案几,斜着眼能看到床榻一角,那床榻上躺着一双人,女子娇嗔的声音渐渐小了些。

    穿云打定了主意,又从怀里头摸出个竹竿出来,那竹竿一指长短,顶端活扣上栓着一截子麻绳,穿云扯开麻绳,把那竹竿的开口冲向窗户里头。

    他则站在窗户底下数着时辰,约莫过了一刻钟,他蓉竹竿又把塞子塞了回去。而后方才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房门。

    进门先是案几,靠墙摆着多宝阁,里屋墙根儿靠着四季屏风,穿云的目光便先看向床榻。

    那床榻上的两个人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女子水蛇一般纠缠在小郎君身上,小郎君仰面躺着,眉目舒展。

    穿云先拧了女子一把,见那女子毫无动静,这才放心的上前分开了两人,先把那女子裹了被褥放在雕牡丹花的澡盆子里头,也不管那澡盆里头水凉不凉,而后他便蹲在床头,仔细的观察起小郎君来。

    小郎君面上平素总带着三分肆意,此番睡着了,面色平和,瞧起来倒是顺眼了许多。

    穿云又看了两眼,又从怀中摸出个脂粉匣子出来,那脂粉匣子面儿上亦是雕琢着牡丹花的。

    穿云打开匣子,扣出一坨胭脂,只在小郎君脸颊上仔细的涂抹了起来,他神色认真,手法细腻,把那小郎君涂抹的面色红润,口唇娇艳。

    如此,穿云忙活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这才重新把小郎君安置妥当,又把被褥贴身盖上,而后又绕到屏风后头,扯住女子的胳膊,让她仰面躺在澡盆里。

    而后,穿云深藏功与名,悄然的出了屋子。

    他立在院中,满意的看了一眼,待目光扫过宣纸上的大窟窿之后,心里头又有了主意,于是索性把那宣纸上戳满了大窟窿,这才罢休。

    穿云离开的时候,院里头满是和煦的阳光。都道一场秋雨一场凉,十场秋雨要穿棉,前几日一场秋雨,天气陡然冷了,这一日出了日头,倒又暖和了起来。

    再说那一处院落,辛姨娘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转眼瞧见元阳姑娘莲步轻移,走了过来。

    如今这时节,元阳姑娘身穿秋裳,茶色的襦衫襦裙,偏手上拿着一把团扇,那团扇上画着青山碧水,好一副轻松随意的神态。

    “呦,这不是辛姨娘?辛姨娘何时来的?方才奴家去陪老夫人说话,倒不知辛姨娘会上门,不然奴家少陪老夫人说上一两句话,也是使得的。”元阳姑娘大老远瞧见辛姨娘便高声招呼了起来,又看着安氏笑道:“这天气不错,荷花姑娘出来走走,倒比镇日里窝在屋里头强。”

    “元阳姑娘如今倒成了咱们院里头的大忙人了,如今看起来倒是比六娘子还忙呢。”辛姨娘话中有话,面上却是带着软绵绵的笑意。

    元阳姑娘从怀中摸出钥匙,一面开门一面笑道,“奴家同六娘子可是比不上,奴家也操不了六娘子的那份心,好在奴家入了老夫人的眼。”

    “镇日里老夫人若是觉得无趣,便让奴家过去陪着说话,这才让辛姨娘等了这一会儿。”

    元阳姑娘说话间开了门,又引着几人进了院子。

    这处院落虽是偏一些,但后院里头种着一棵柿子树,如今正是柿红的季节。进了院,便能瞧见后院树枝上一个个的红灯笼。

    辛姨娘心里头不痛快,话里话外总要刺上元阳姑娘几下,“元阳姑娘先前那一处虽说是下人走动之处,但也好歹热闹些,如今这院落实在偏僻。”

    “奴家喜欢清净,这一处院落便很好。”元阳姑娘接口道:“这处宅子也是托了老夫人的福气,奴家前些日子总也睡不好,夜里头又要发梦,不过随口在老夫人跟前提了几句,谁知老夫人竟然记在了心上,只把这处院落收拾了一番,让奴家住了进来。”

    “元阳姑娘生着一张巧嘴儿,自然能哄的了老夫人,可以奴家是个心直口快的,心里头想到哪儿,这嘴上就说到哪儿。依着奴家来看,这一处院落清净的就跟城外的庵堂似的,若是门口供上个香炉,屋里头再铺上锦垫,置办上功德箱,那便是同庵堂一般无二了。”

    元阳姑娘听到这话,微微变了脸色,她椅着手上的团扇,口中慢悠悠的说道:“辛姨娘惯爱顽笑,若是这一处院落是庵堂,那辛姨娘的厢房又成了什么?莫不是伽蓝殿不成?”

    辛姨娘黑着脸,只口中冷飕飕的说道:“元阳姑娘的身子瞧起来倒是越发好了,都这时节了还用着团扇呢,也不怕受了凉?”

    “听闻辛姨娘屋里头已经用上了炭盆?”元阳姑娘反口相讥道,“辛姨娘这般怕冷,自然觉得旁人怕热,其实这时节就用上炭盆的,只怕在这长安城里头也是独一份儿。”

    辛姨娘本就心浮气躁,元阳姑娘这话一出口,她便火上火下的接口道:“那元阳姑娘这般陪着郎君睡了这么些日子,还只是个姑娘家的,在咱们长安城中只怕也不多。”

    “按说咱们住在一个府上的,若是旁人问起来,还要替着元阳姑娘遮掩一番,不然这若是说出去了,又算是脑门子的事情?”辛姨娘口中说的痛快,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元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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