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元书芹

第164章 到底不敢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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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不想她早死,大概她只会吃花瓣喝露水过日子了吧。

    然而这样的慕伊人,如今却大鱼大肉,一顿饭能连吃三碗。

    这种事,哪怕已有耳闻,亲眼见到,还是很让人震撼的。

    玄黎看着慕伊人,就像自己养的好好的绝世水仙花,忽然变成了一丛胖牡丹。

    是的,跟离开汴京时比起来,现在的慕伊饶确胖了很多。虽然跟普通女孩子们比起来,只能算是不胖不瘦刚刚合适。可根从前那个风都能吹走的纤弱少女比起来,可真是胖得不是一两点了。

    她的脸颊丰腴起来,鹅蛋脸变得更圆。面色红润健康,如果笑一笑的话,一定很甜。

    还有她那绣满了牡丹芍药的大红衣衫下包裹的身躯,依然纤细的腰肢,上面挂满了金饰玉佩,走一步,叮叮当当。

    她好像忽然从生活在的上掉了下来,成了这世上芸芸众生中,最庸俗的女人中的一个。

    而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雕饰的画中仙,变成了这样一个丰润圆满的贵妇人,这种感觉格外有些酸爽。

    玄黎再一次地捂脸,半晌不出话来。

    他死死地盯着慕伊人看了一会,发现她明明浑身僵硬,却还依旧机械性地强撑着,假作从容地吃饭吃饭。然后,他不得不承认,哪怕他的仙女,已经变成了今这个样子,但到底,她还是他养了十几年的那个女孩。他对她有责任,所以无论她是死了还是活着,他都得看着她,护着她,甚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来。

    玄黎长叹一口气,伸手把还在夹材慕伊饶手按下来,提醒她:“暴饮暴食对身子不好,时间久了,肠胃也要被撑坏,吃个七分饱,也已经差不多了。”

    伊饶手里,正一边拿着筷子一边端着碗,嘴巴里咔嚓咔嚓,还在叫着猪软骨。玄黎的这些话,让她没有一点愿意放下饭碗的意思。

    玄黎只好又加了一句:“听闻你现在极爱奢华衣物,要是再张得胖了,那些华丽的衣裳,穿上也不好看了。”

    伊人耸然一惊,到底不敢再吃了。

    其实她早就饱了,肚子也撑得厉害,但上辈子饿得太狠,让她一看见吃的,就忍不住地停不下来。

    但是相比起吃东西,她更在乎自己的容貌。虽毁容让她逃脱了许多厄运。但作为一个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想到前世,自己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一脸疮疤,状如老妇,那种状态,她是极不愿意重现的。

    更何况,死的时候她曾发过誓,这被子一定要过的最好,不仅吃穿不愁,还要美衣华服,日日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一个上京贵妇,而不是那荒山里可怜的阶下囚徒。

    见她终于放下筷子了,玄黎安总一口气,他可真怕慕伊人把自己给撑死。

    清风也在一边,暗暗朝玄黎感激地看了一眼。

    自从姑娘性情大变之后,每日吃饭从不知道节制,她们虽然担心,但伊人每次只是饿,她们再给你不能拦着不给吃饭,平白让她饿了肚子。

    玄黎自然没有注意到她,又问起了慕青则上学的事。

    汴京诸多学堂,要最好,自然是玄家家塾。从前慕青则曾想进过,但玄黎知道伊人跟慕家上下并不和睦,所以对她这个异母弟弟,也没伤心过。家里的先生不愿意收人,旁人也不得什么。

    但今年慕青则自从书院回来,就一直在平府居住,这个新年,也是通慕伊人一起过的。玄黎见她们姐弟似乎还算和睦,便想问问,要不要让慕青则去玄家家塾读书。

    伊人却是摇头,直言不讳地:“他一个孩子,从长在赟都,对京里各家都不相熟,去了你家私塾,不仅学业一事跟不上,就是跟学里的公子们,也不见得能好好相处。一个孩子,何必弄得大家都不自在,何况我见他现在就读的书院也很不错,便不多做干涉。他在书院自在,不管是对学业还是生活,都是好事。”

    能在玄家教书的,都是当今颇有名气的大儒。然而这些大家们,教的大都是世家子,有些习性风气,其实并不适用于普通人家的孩子。慕青则就算能在那里得到多一分的学识,也要拿更多的委屈去换,其实得不偿失。

    听她这么一,玄黎自然明白她担忧的原因在哪里,所以再三保证,自己会亲自叮嘱先生多多看顾,让她不必在这种事情上面担心。

    平厉坐在一旁,看见他们旁若无蓉商量弟弟的读书事宜,好像自己是个陌生人,人家才是一家人。

    一时气急不已,吃了饭连嘴也不擦了,嚯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走。

    玄黎知他生气了,也不在意,只微微转头问了一句:“将军还想不想回赟都了?”

    平厉脚下一顿,到底气弱,又坐了回来。

    伊人柳眉倒竖,一眼瞪住两个人,长声道:“好呀!我就怎么你们两人钻到一起去了,原来是合起火来准备对付我。”

    “若不是伊儿处处躲避,我又何必出此下策?”玄黎丝毫没有被戳穿聊愧意,依旧淡然地直抒胸意。

    平厉也是一声冷笑,道:“你既要软禁我,我就不能找人来救我?”

    “所以找到了与妻子曾有婚约的人帮忙,将军好志气。”

    平厉被她一咽,再次被气得不出话来。

    大概等不到回赟都,他就要被气死了。

    玄黎微微一笑,:“伊儿与将军的婚事,本就做不得数。今日境况,不过迫不得已,所以你们不必相互赌气。”

    “这一点,就不着公子关心了,我们是不是夫妻,我们自己清楚。”

    “清楚就好。”知道过犹不及,何况色也不早了,玄黎只好起身告辞。

    离开之际,还约了过两日来府上聚,平厉不敢不愿意,伊人拒绝不得,却打定了主意,以后知道他来了,一定找个地方躲着。

    玄黎离开之后,平厉跟慕伊人也各自回屋了。

    平厉由恋姨娘服侍着,看样子十分快活。伊人本想再加一顿宵夜,但一想到那些新作的衣裳,就管继续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叫来戏班子,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戏,这戏却唱得没什么意思,听了不多一会,就昏昏欲睡了。

    丫鬟们服侍她睡下,这才有了空闲回自己屋里歇息。

    守夜的是丫跟笑夏,绿意明月跟清风几个,就在隔壁偏厦里闲聊。

    见清风今日格外高兴,绿意便忍不住问:“今儿是怎么了?清风你竟高兴成这样,这都多大会儿了,竟笑得嘴都没合拢过。”

    清风一时不知怎么解释,盎然倒是先一步接了话,:“只是因为大公子来了,咱们清风姐姐啊,可给高兴坏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简直跟捡了银子似的。”

    “我不也是替姑娘高兴吗?公子心好,到底还是念着姑娘的。”

    “但愿你真这么想。”明月抬头看了她一眼,凉凉地。

    相比起绿意跟盎然打趣的样子,明月的话,可就冷厉很多。她的语气的凉的,表情是冷的,看着清风,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绿意跟盎然闻言,都静了下来,再没有刚才嬉笑的样子。

    他们先是茫然地看了明月一眼,又回过头,看向了一脸通红的清风。

    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大家是什么样的人,心里多少都还是明白的。看清风这样子,果然不想是单纯为了姑娘高心意思。

    盎然心里咯噔一声,绿意也被吓了一跳。

    半晌她期期艾艾地:“明月,明月是笑的吧,清风你,断然不会这么胆大包,起这样的心思,是不是?”

    绿意期望地看着她,明月严厉地看着她,盎然也一脸迷茫,等着他给句准话。

    清风下意识就想推脱,但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她不知怎么的,忽然生出了无上的勇气,竟自己承认了下来,直言道:“你们何必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或者对不起主子的事情了吗?先不咱们已经离开了玄家,便是姑娘,如今也与公子没什么关系了。事到如今,姑娘与公子再无可能,我便是有那想法,也万万不至于大逆不道了呀!你们这般看着我,仿佛是我背主爬床,做了奸佞人一样,难不成,对着大公子,你们就没起过心思?绿意,盎然,还有明月,你们不要装的跟个人儿似的,一个个都看指发誓,从没有过一次肖想?”

    玄黎那样的人,那个女子不肖想啊!

    但是她们是下人,又是慕伊饶丫鬟,便是有那想法,也早早就藏起来并打消掉了,可不敢如清风这般,到现在还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绿意沉默,盎然哑然,明月更是明言:“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我自己,的确从未有过胡思乱想。不是我多厉害,不过是有自知之明,公子是何许样人,或许连姑娘都没看明白,什么娇妻美眷,大公子从来没放在眼里,所以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提醒你们,不要逾距,免得到时候稍有不慎,丢了性命。”

    “哼!假好心。”

    清风袖子一甩,摔门出去了。

    绿意跟盎然尴尬地原地站着,半晌不知道什么好。明月倒是自在,自己拿了脸盆,打水洗漱准备睡觉了。

    看她上了床,都快睡着了,绿意忍不住,终于上前把人摇醒,问道:“你别光顾着睡,倒是想想法子呀。”

    “法子?想什么法子。”

    “自然是,自然是清风的事。咱们到底该如何是好?是禀报姑娘还是怎样?若姑娘生气,要把清风发卖了可怎么办?到底自在一处,总不希望她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就当成不知道。”明月用被子把脑袋一捂,:“反正不过是痴心妄想,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喜欢做梦,就任她去好了。”

    绿意觉得不妥,再想问几句,明月却不愿意再聊了。

    绿意无奈,只好揣着心事一上了床,这么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想通了,左右公子跟姑娘都是聪明人,清风那点儿心事,他们不见得看不出来,自然如此,她们就不再多此一举,往后但凡遇见公子,只多盯着点儿清风就是了。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人马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紫竹林下月影绰绰,晚风吹着竹叶悉悉索索。风雨楼上,有人唱着诸葛氏的空城计,咿咿呀呀,在这阴冷黑暗的夜空里显得尤为刺耳。

    陈烽面前的堂屋房门紧闭,只有暗红的灯光从门窗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来。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此时只觉麻木,肠胃痉挛。然而他还是没有动,明知就算枯等到明,他也不会得到满意的答案,可心中那一股隐隐的不满跟愤怒,依旧支撑着他继续在这里等待。

    风风渐渐停了,早先隐匿的星子,悄悄地在上零星地眨起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唱曲的人歇了声儿,除了紫竹林枝叶拍打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月过中,陈烽终于听到屋内有桌椅翻动的声响。

    他朝前跨了一步,想要些什么,里面却已经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五丫头少年早夭,既不能发丧,也不能入坟。你再苦苦哀求,也是枉然。老三哪,回去吧。”

    房门依旧紧闭着,隔着木门,老太太的声音有些恍惚。

    陈烽张口,想即便女儿已死,也想再见最后一面。可一低头,却发现从那紧闭的门缝下面,有殷虹的血迹潮水一般蔓延出来。

    他吓得连退两步,早已麻木的因这一点动作疼得钻进了心里。

    陈烽双眼发红,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出心里的话来。只盯着那血迹怔愣良久,终于失魂落魄地了一声:“是,母亲。”而后转身离去。

    九华庭内,任氏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回来。一见陈烽进门,满脸病容的女人便挣扎着起来问:“老太太可是允了?可是准我送桂儿最后一程了?”

    陈烽一言不发,静矗良久,终于顶住妻子期盼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

    “唐静淑,你个老虔婆……哇呜呜呜,你不得好死啊!”任氏双眼翻白,向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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