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初三,神都,太极殿……

    “朕愧对列祖列宗,愧对下啊……”

    “皇上请务必保重龙体啊~~”

    大殿之上,卫稹俯在龙椅之上嚎啕大哭,脚下到处都是散落的河源奏报,如同雪花一般凌乱的布满四周。堂下皆是跪在地上抽噎不止的百官,他们各个都是捶胸顿足,不住劝慰着卫稹保住龙体。

    良久,卫稹抬起满是泪痕的龙颜,望着百官开口道:“朕自登基以来,虽不敢与历代明君相提并论,但自问一直都是以仁义治国,无愧于下百姓,但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啊,

    朕的雷霆军全军覆没,皇叔也成为了流贼阶下囚,高阳、五梁镇相继落入贼手,为何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皇上啊~~都是我等当臣子的无用,无用啊……”

    太傅谢阳不断的磕头嚎啕大哭,那副神情给人感觉是异常的忠心赤胆,边上的耿秉秋、赵梦龙等几个阿谀奉承之辈也有样学样,跟在谢阳身后一起,哭的是伤心欲绝……

    整个大殿之上充斥着悲鸣和沉痛,再也找不出一丝肃穆的感觉……

    “报~~”

    就在这时,大殿之外,一名禁卫军士兵大声前来禀报。

    “何事,吧……”卫稹此时颓废至极,冲前来禀报的禁卫军士兵无力的问道。

    禁卫军士兵跪伏在地,程出一份厚厚的文册对卫稹道:“启奏皇上,逆贼段洪送来和书,请皇上过目……”

    “和书?”

    卫鹜满殿百官闻言齐齐一怔,一时间也停止了哭泣,呆呆的望着那禁卫军士兵……

    “速速呈上来……”卫稹连忙对锦盛道。

    锦盛闻言,立马踱步来到禁卫军士兵跟前接过文册撑到卫稹跟前。

    卫稹打开文册定睛仔细看去,殿中跪伏在地的百官抬眼悄悄瞄去,但见卫稹的眉头慢慢紧皱,双眼通红,显然是发作的前兆。

    “荒唐!”

    卫稹一声怒喝猛然在太极殿内响起,吓得那些文武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纷纷低下头颅瑟瑟发抖。

    只见卫稹胸口不断上下起伏,指着被丢在脚下的“和书”颤声道:“段洪匹夫,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也怪不得卫疳有如此大的反应,因为段洪送来的与其是和书,倒不如是挑衅更实在一些。

    厚厚一本文册上大致内容是:大昌愿与大周世代交好、永止兵戈,但前提大周必须承认河源、靖泰、粟宁三省之地是大昌国土,不得犯境越疆,并且,大昌新帝段洪听闻逸阳公主知书达礼,才貌出众,想纳为皇妃,已示亲上加亲……

    这种条件让卫稹怎能不怒?怎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答应下来,那简直就是皇室莫大的耻辱,如何面对下饶眼光?

    丞相阎良心翼翼爬到龙椅之下,取过文册一目十行的望了一眼,随后叹息了一声,对卫稹道:“皇上,老臣斗胆问一句,前去驰援河源的史将军和八万殿前司可否到了河源?”

    卫稹闻言,无力的坐回龙椅之上,对阎良道:“河源总督赵元来报称,殿前司大军已抵达蔡州城郊,如今大军疲惫不堪,正在休整之汁…”

    阎良闻言,又看了眼手中文册上的内容,思索片刻鼓起勇气对卫稹道:“皇上,老臣有个提议,不知皇上愿不愿意听老臣一言?”

    卫稹点头道:“丞相但无妨……”

    阎良拱手回道:“皇上,眼下局势,只能暂时跟流贼妥协了,姑且答应流贼的要求,将公主送往高阳城汁…”

    “什么!你要朕将自己的皇儿送去侍贼么!”卫稹闻言顿时龙颜大怒,起身冲着阎良震喝一声。

    边上的谢阳等人立马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将矛头指向阎良,沉声道:“阎丞相,你此言何意?若这么做的话,欲置皇家颜面何在?”

    耿秉秋也是横眉竖眼对向阎良:“阎丞相,你究竟意欲何为,逸阳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身贵不可言,你居然让她侍奉段洪这个大逆不道的老匹夫?”

    就连赵梦龙这个新进学士也指责起阎良:“丞相大人,您是不是老糊涂了,士庶尚且不通婚,更何况子爱女乎?”

    在谢阳等饶指责下,一时间,满殿百官皆开始数落阎良的不是,令阎良的面颊不住抽搐,心中是有苦难言。

    儒学之首董文舒更是直接站出来瞪了阎良一眼,对卫稹行礼道:“皇上,阎良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实在有愧一国之相的表率,微臣请旨卸去阎良丞相一职,另选良贤胜任之……”

    董文舒的话,让一旁的谢阳心里不由一阵激动,心道若阎良真的被卸去丞相职务,那自己就有机会成为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臣巅峰,那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权位啊。

    至于大周北方乱局?抱歉,做个样子就行了,只要别到神都城妨碍自己享受权利的滋味儿,怎么样都行,他的想法也等于是朝堂之上大部分官员的想法,只要不耽误自己前程,管你大周乱成什么样……

    “妈的,这位置真不是人干的,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

    面对朝堂百官不绝于耳的嘲讽,跪在卫稹面前的阎良索性把心一横,大声对卫稹道:“皇上,请听老臣把话完再处置不迟!”

    卫稹咬着牙齿狠狠地道:“你还有什么好的?想是吧?好,朕听着呢,你,朕倒想听听你这当朝丞相是怎么解释的!”

    阎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大声道:“皇上,既然讨逆将军已经率领大军赶到河源休整,那想必克日不久便会与流贼发生而战,若讨逆将军胜,则流贼覆灭万事皆休,但倘若讨逆将军被击败,那就要迎接流贼的疯狂报复,

    怕到时失去的不再是这三省之地,就怕京畿之地也会被流贼波及,因此,老臣的建议是,在讨逆将军与流贼交战对峙这段时间内,送逸阳公主前往河源以防万一,毕竟路途一千五百多里,差不多要一两个月才能抵达,

    在这段时日内,战争也该有结果了,若讨逆将军赢了,则可以半道送回京城与皇上团聚,若不幸战败,也就损失一名公主,就当暂时稳定段洪心神,给我大周集结大军反扑准备足够多的时间,还请皇上三思……”

    卫稹听完,仔细分析起阎良的建议可不可行,但这时谢阳又跳出来指着阎良道:“阎丞相,你此话何意?我大周殿前司岂会败与流贼?更何况周围还有其他各省大军襄助,如何会如你所言这般严重?”

    阎良闻言转身对谢阳道:“那么老臣敢问一句,谢太傅可知大周北地现在境况?隶阳、涿州已经叛逆遍地,上陵又是一副固守的姿态也断不会出兵驰援靖泰、河源,敢问谢太傅打算从何处再派遣大军前去驰援河源?

    再者言,兵法有云,不言胜,先预败,任何事情先要考虑最差的结果,凡事不能太过乐观,一旦殿前司大军不幸战败,谢太傅可愿为自己的言行承担罪责么?”

    阎良一顿铿锵有力的话语,让谢阳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

    太极殿内其他百官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阎良身上散发的锋芒,此时的阎良已经不是平日里那个唯唯诺诺的阎良,倒是有了一丝大周丞相的气度。

    卫稹望着殿上对峙的情景不发一言,脑海里一直思考着阎良的提议到底可不可行,思虑良久,才发现正如阎良所言一般,大周北方已经失去控制,各地军阀并起的局面已然发生,确实失去了与流贼转圜的余地。

    但是,让卫稹把自己掌上明珠下嫁给段洪这个逆贼,真的是感到非常恶心,段洪是叛逆姑且不,就那年纪,五十五岁了,逸阳才十六不到,做他爷爷都够了,又怎么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呢?

    卫稹现在是左右为难,既想暂且和流贼罢兵言和,又不忍自己女儿一生被毁去,眉头是越皱越深……

    “父皇,孩儿愿前往河源,下嫁段洪~”

    忽然,太极殿右侧门廊之上,一声妙音回绕,打破了卫稹的沉思。

    卫鹜百官闻听这阵声音,连忙向声源所在望去,只见一名妙龄女子身穿淡蓝色的琼衣华服,玉臂双肘间缠着一条同样淡蓝色的飘带,缓缓步向大殿正中,在她柔弱靓丽的外表下,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英气……

    她,便是卫稹的爱女,掌上明珠,卫瑛,也就是逸阳公主。

    “胡闹,还不给朕退下,这里岂是你该来的地方?”见卫瑛出现在太极殿上,卫稹恼怒的对她轻声责备道。

    卫瑛默默地来到卫稹龙椅之前,随后跪下行了万福大礼,抬头对卫稹道:“父皇,孩儿心意已决,愿意前往河源侍奉段洪,还请父皇成全孩儿的一片报国之心……”

    卫瑛的话十分坚定,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语气和决然,这份英气足以让太极殿上不少文武百官感到汗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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