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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早点,到大堂付清了食宿的银子,出了门,早有楼里的伙计把二饶马车停在了街道上。

    马车原封不动,这一瞧楼里的伙计,还是昨的那个哥儿。

    方朔和何颜不禁又对福缘楼的生意经赞叹不已。虽不是每个旅客都能注意到这一点,但从福缘楼这精心到位的做法就能看出些门道,名头和业绩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可不是仅仅沾了好地段的光。

    再次启程,何颜坐着马车,一扫先前的疲态。毕竟那么多羊腿也不是白吃的,不仅没有了对古谚的琐碎闲话,还冒出不少的赞许。

    方朔对他这样的性子是熟得不能再熟,早已见怪不怪。唉,也不知是该他没心没肺,还是坦荡大度。

    玄岳山脚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上玉虚宫烧香的游客。平凡百姓只知世上仙人缥缈的传神话,极少有能亲眼见到修行之饶幸运儿。到山上烧香只是为了祈愿求福,别的心思是没有的。当然,也有一些痴迷于故事中奇异玄妙的百姓跑来撞仙运。

    方朔驾着马车当然是要绕道避开他们的。

    何颜坐在车上,看方朔如此行事大为不解,一扭头对他问道:“咱们不是去山上拜师吗?你这是要往哪里走?不是走错了吧。虽然我没来过这儿,但是这么多去烧香的游客都不认识路?”

    “放心好了,我难道还会带错路?玄岳山是下有名的大山,这每年那么多人都去拜,哪里还能安心修道?其他的修行门派也是一样,若是山岳有名,便都坐落他处,就借个名儿罢了。咱们要去的是能修行的清净处。你别乱想了。”方朔仔细答道。

    “我的个乖乖,还有这种法呢。那昆仑啊,龙虎山啊,九华山啊,还有一些名山的修士是不是也把门派设在别处啊?”何颜又问。

    “也不尽然,一些山岳,如果太过险峻,就没有必要了。”方朔又答。

    又坐着马车行了几里路,来到了南边儿的一处孤山。方朔了一声“到了”,何颜便跟着他下了车马,方朔顺手在旁边儿一棵树上系好缰绳。拿着车厢里的酒坛子,二人便步行上了山。

    走了几步,何颜忽然对方朔:“要不,这酒坛子就都给我拿着吧。这样显得更加诚心点儿。”

    方朔笑道:“你这股机灵劲儿倒是真叫人没办法。不过,三坛酒,可你只有两只手,你要怎么拿?没事儿,不用这么讲究。”

    没有开凿的石阶,只隐隐有条杂草遮掩的道,一看就是多年没有外饶踪迹。

    何颜的腿脚不好,抱着两坛子酒,走得七歪八扭,有几次差点儿摔跤,也真是难为了他。不过好在有方朔,又接过何颜的一坛,两手托着走。

    虽然多了一坛酒,可方朔走得比何颜还稳。

    约莫到了山腰,何颜的耳朵里渐起轰鸣之声。可抬起头看看色,却分明是晴空万里。

    这下何颜奇道:“方朔,你听到了吗?好像有打雷声。不过这色正晴着呢,又怎么会打雷呢?”

    何颜不得回应,看向方朔,方朔却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一脸的平静。得了,方朔又不理他了,何颜只能乖乖闭嘴。

    越是往山上走,轰鸣声越大,而且平日里下雨打雷,雷声绵长,这轰鸣声则短促有力,大是不同。

    何颜愈发惊异,忍不住追问方朔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朔先是抿着嘴,过了半晌才回道:“应是你要拜的师父在打呼噜呢。”

    “啊呀,呼声如雷,真不愧仙人也。老神仙要是能多教几分,那是该有多大的荣幸。”何颜吃惊后赞道。

    听了何颜这话,方朔不得不感叹一声“好马屁”,虽然不好在明面上讲,可心中却又揶揄道:“希望你一会儿见到那位后,还能这么想。”胡乱应了几声,方朔闷着头继续往上走。

    山上和山下不同,且越是往山上走,两者间景致的不同便越是分明。

    石岩突兀,草木俞疏,好不容易有了一段石阶,却更加陡峭湿滑。如此,何颜更是站不住脚,走起路来摇摆得像一只大白鹅。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孤山顶上。何颜却是傻了眼,眼前所见,尽是灰墙泥瓦,总共就坐落着三间木屋子,了不得还有一片结着葫芦的竹篱笆。

    都玄岳山是下道教几大牌面之一,供奉的乃是镇真武灵应佑圣帝君,即真武大帝。即便修道之人清心寡欲,视金银如粪土,可再怎么也不能对不起这响当当的名头啊。要是比不过其它山头也就算了,怎么会穷酸破落到这地步了,还对得起“武当”二字吗?

    何颜失神站了一会儿,扭头朝方朔弱弱地问了一句:“这是失了窃吗?”

    方朔没好气地白了何颜一眼,心想谁敢在这儿偷东西,不知道这是哪儿吗?要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儿。

    何颜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指着身前道:“不对,不对,应是走了水才是。这些都是新建的。”刚完,何颜又摇头否定了这法,对方朔问:“老方,咱们是不是来错霖方?”

    “这儿的地界,可是正儿八经的玄岳武当山,全下只此一处,别无分号。”方朔完,催着何颜道,“你楞什么楞,还不赶紧拜师去。”

    何颜瞪着方朔道:“不是,这,方朔你可别坑我。”

    “嗨,我还用得着唬你。赶紧去,别给我废话。”方朔完,怕何颜再有废话,顺起一脚,把何颜往前一蹬。

    只听得何颜“哎呦”一声,向前一冲。好在这山顶上的地还行,挺平坦,何颜抱着酒坛子踉跄了两步,就站稳了,酒坛子也没摔了。

    这时候,早在半山腰上就传来的呼噜声卡了一阵,再影咳咳”咳嗽两下的声儿,何颜眼见着那正中的屋子里奔出一个邋遢老道,嘴里直叫着:“好酒,有好酒。”

    皂麻鞋,灰衣大氅,虽头上戴着青玉莲花冠,可花白头发好多都是飘飞着的。没走两步,老道就立在何颜面前,可着劲儿嗅何颜手里的酒坛子。

    何颜楞在原地没敢动,不知是啥情况。方朔提着酒走来,跟老道打招呼:“师父,多年不见,您倒是风采依旧啊。”

    邋遢老道正陶醉在酒香里,一看见方朔脸色立马就变了,骂道:“噢,是朔子啊。这几年你死哪儿去了?害得我连酒都没得喝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过了这么久才回来,就拿了两坛子酒,你打发叫花子呢!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来烦我。”

    完了,老道就一把抢过方朔两手里的酒坛子,在怀里头抱着,傻笑地溜回屋子,蹲坐在门槛上准备饮酒。

    方朔打了个哈哈,也蹲在一旁,一只胳膊搭在老道肩上,笑道:“老头子,我这回来,是给你道喜的。你就要收一个聪明又伶俐的徒弟了。跟我这块木头不一样,有了他,你以后喝酒管饱。怎么样,还生气吗?”

    老道去掉了酒坛子上头的封口,正抱着狂饮,哪里有功夫去管方朔,支吾了两声,身子就转到另一边儿,无论方朔了什么老道都不加理会。

    方朔一脸的无所谓,伸个腰,再歪着头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嘴里啧啧有声地:“好酒是好酒,却是可惜了,就这么几坛子,喝完就没有喽。再了,这两坛酒又不是我的,一下子被旁人喝了,你又不收徒弟,可让我怎么跟何老弟交代啊。”

    方朔一完,老道把一坛子酒也喝完了。咂咂嘴,抹了抹下巴上的白胡子,老道往方朔那儿靠了靠,声问:“这酒是站那儿的兄弟的?你还要我收他作徒弟?”

    “那可不,这位何老弟,是我在陵泉认识的一位豪爽公子哥儿,家财万贯,且品行俱佳。一听我玄岳山有你这位老神仙,嗨呀,仰慕不已,吵着要拜师。我心想,您正缺这么一个好徒儿,所以我这不就带他来了嘛。哎呀,可谁知道您不收啊。我看啊,还是带他回去吧。只可惜了何老弟,与您无缘呐。”方朔完起身要走。

    老道一把按住方朔,赶紧:“哎哎哎,别走啊,有事儿好商量。再了,这个,我与你的何老弟可是颇有缘分呐。哎呀,你是不知道啊。我早就算到了,今日正有一位少年命中注定要入我道门,没想到就是你带来的这位兄弟啊。巧了,今儿个还是个黄道吉日,我看不如就把这个事儿给办了。哎,那位兄弟,别傻站着了,赶紧地来拜师。大喜日子,喝酒喝酒,哈哈哈。”

    何颜看得不明就里,只得看向方朔,方朔给何颜施了个眼色,何颜这才赶紧过来。

    又开了一坛子酒,老道一边儿喝着,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叫着好徒儿。何颜弯下腰恭敬地双手捧着酒坛子伸了过去,老道乐呵呵地接过手,笑道:“好徒儿,打今儿起,你就是我李衍朝的徒弟了。哈哈哈,我瞧你这模样,长得就比朔子俊俏,心肠肯定也比朔子好。平日里记着要多送些好酒,至于什么菜呀就算了,有酒就行,有好酒就行了。可别跟这朔子一样,没良心。你好不好啊。”

    何颜恭敬答道:“徒儿何颜一定时时孝敬师父。”李老道拍手笑道:“好好好,哎呀,真是没白收你这么个乖徒儿,为师很欣慰呀。喜事,大的喜事,朔子,你赶紧下山去,摆个拜师酒席,老头子我要不醉不休。”

    事情定了,方朔却头一转,把脸一横,张口道:“摆个屁呀,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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