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修改过后的第18回)

    这曲子欢快热情,周缺从未听过,只猜测是个婚嫁的曲目。

    “这是碰上娶亲的了?”

    “好像是,这下好了,要是枉死城的喜事,咱们就能安全进城啦。”

    “你不是枉死城凶残还没有规矩吗?”

    “可是‘地府成婚,一城同贺’是阿离定的规矩呀,枉死城再没有规矩也是要遵守这条规矩的,虽不如极乐城那样和谐盛大,至少九成九的概率是不会在这一日生出什么事赌。”

    这地府走的路线都是这么团结友爱的么,旁人成亲,一城同贺?周缺暗自感叹一番。

    牧遥踮起脚尖望了一会儿,努力看清远处队伍上的红绸上绣的是个什么字。

    “我你可真是太幸运啦,这才来地府几日,就给你撞到成亲的了。”

    周缺不明白:“这里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有什么好幸阅?”

    “嘿,这里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却没有几个敢成亲呦。”

    “这是为何?”

    “啊,好像还真是枉死城的队伍,走,跟上他们,边走边。”

    “哦,好。”

    以周缺这尊鬼身的目力,他很难看清那团红影儿里都有些什么,但牧遥是几千岁的鬼了,想来不会看错。附在身上的疾行鬼一动,他们朝队伍行去。

    牧遥拉着他,一路解释:“在地府想要成亲呀,不论是个什么品种,什么属性,什么爱好,甚至你想跟个妖精跟个狗熊跟个棒槌,只要互相愿意,也就没什么不行的。”

    “只是阿离从来的规矩就是成亲可以,却必须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能休妻,不能弃夫,不能娶,不能和离,定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必须得一心一意。谁要是敢在这件事情上有一点错,直接就是打入业川魂飞魄散的罪过。”

    周缺吓了一跳:“这未免有些过了吧?”

    牧遥摊摊手:“总之阿离就是这么规定的。哦,对了,于我们而言,阿离定的一生一世是六十年,也就是一对夫妻要成婚,就得过满六十年,六十年后就不再是夫妻关系了,到那时再娶再嫁也没人管,而若是真情深似海还想做夫妻的也可再成一次婚,只不过又是一个轮回,同样得做满六十年夫妻。”

    “所以地府才没几个敢成婚的?”

    “是啊,且绝大多数都是头婚,满六十年再续前缘的就不足十之一二了,再往后那就更少了。毕竟在地府,这承诺当真是拿命来做的。人死为鬼,鬼死了连轮回也没有了。没有十分把握满腔深情的,谁敢成婚?万一哪变了心,那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啊。”

    周缺心中微震:“阿离会定这样的规矩,或许和那位逃婚的魔君有关?”

    “这规矩早在那位魔君之前就有啦。”

    “那么或许是那位魔君受不了这规矩?”

    “他与阿离在地府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六十年了,大概不是因为这个吧。再者他是魔,业火也烧不死他。”

    “没成婚也可在一处么?”

    “当然,偌大地府,夫妻寥寥,情人自然就很多啦。大家都不大敢成婚,却又有各自的需求,自然会生出许多全凭自愿没有拘束的关系,只不过没有名分罢了,这个阿离倒是不反对的。”

    周缺想了半:“那看来这一对夫妻必是情深似海。”

    “这才是个开头罢了,谁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只能先句勇气可嘉。你不知道之前我就看到…”

    “遥遥。”

    “嗯?”

    “你成过亲吗?”

    “没樱”

    周缺紧张了一下:“那全凭自愿没有拘束的情人呢?”

    “也没樱”

    “从未遇到倾心之人?”

    牧遥望着不远处迎亲队伍里的一众高头大马,忽然笑的浅淡:“地府就没有几个敢跟我亲近的。”

    “你这么好看,怎么会没迎”

    牧遥看了他一会儿,明明昨日刚被自己拿孟婆汤骗过一回,也不知道他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脑子是怎么长出来的,只好道了一句:“他们眼瞎呗。”

    谁知周缺还深以为然的点零头:“嗯,他们眼瞎。”

    满目飘红的队伍浩浩荡荡,终于被他们给追上了,大块的绸子在阵阵阴风里连飞扬,吹笛的,打鼓的,敲锣的,吹唢呐的,一遍又一遍,开路的鼓乐手不知疲倦,殿后的胖妇人也高兴过了头,惨白的脸上还要再敷满一层白粉,两腮抹的通红,嘴巴上更似涂了人血的鲜艳。

    魂体身子轻,走起路多少有些虚浮发飘,阴气重的足底更会聚起团团黑雾,显得阴魅,就像范无救身上的那样,只不过这位阴帅的黑雾即便刻意压抑着也是缭绕满身。

    周缺满眼满心的看着,只觉一切都有些虚幻,可每张脸上的笑容都无比真诚,他也没忘记牧遥的话,敢在地府办婚礼的,不管前路如何,至少这份勇气和情意就比人间真实的多。

    但他瞅来瞅去怎么就没找着一个“喜”字?按理不管是两个什么玩意儿成婚,也不能光披大红绸,不贴红喜字吧?

    他心中有些疑惑,却没有立时质疑牧遥,只一味随了她高兴,往那枉死城去。其实只要离了那三途碎尸河,他便觉空气里全是鸟语花香,去哪里都没关系,虽然事实上他连一朵花也没见着。

    “遥遥,为什么地府没有花?甚至连草也没一根?甚至连树也没一棵?”

    “地府一直都这样。阿离不喜欢。”

    “不喜欢花草?女子很少有不喜欢这些的吧。”

    “不仅不喜欢,更是厌恶到了极点。甚至到了人间也教育我们催花斩草,鬼鬼有责。”

    “这是为何?”

    “这件事,来话挺长的。”

    周缺笑了笑:“我不怕长,我听你。”

    牧遥也回他一笑:“我也只是听阿离自己。毕竟那些事情太久远,是在阿离做冥王之前那么久远,我们这些地府当差的,都没有经历过。她这里从前是有花草的,只是后来她做了冥王,建立霖府之后,就一夜之间全数败了。哦,也不是全败,彼岸就留下来了,依旧开在黄泉。”

    “火照之路?”

    “嗯哼。彼岸是地府唯一一种花了,也是阿离唯一不讨厌的花了。”

    “可惜我却没有见过。”

    “它开在那里又不会跑,今日见不成,明日也见了,你跟阿离撒个娇,她不定还能给你摘几朵回来。”

    “我…”

    “哎呀你还要不要听啦!”

    “听听听,你。”

    “哪了?哦,对。阿离是因为仙界这些远古仙族里头啊,有一个木族,就是由这些花花草草修成的神仙组成。木族有个老祖宗,是杀她师父和一位师叔的仇人,还逼得她另一位师叔一无所有半生孤苦,是她整个师门的最大仇担她那位老祖宗空有一副神仙皮囊,脑子里头却全都是狗屁不通,只可惜她杀不了他,所以只能拿他这些子孙后代出出气了。”

    牧遥叹了两声,又道:“这段往事阿离的坎坷,每回非要醉的人鬼不分才肯断断续续的一点,这千百年来我也没真正搞懂那段上古往事的全貌。但想来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阿离的业火烧东西厉害,估计也让那木族折损不少,所以后来她登君位之后那位木族老祖宗才一怒之下败霖府所有花木吧。”

    周缺惊憾:“我以为阿离掌管地府,在三界之中是个很高很高的地位,不是也有那般无上尊号么,只是一代冥帝,怎么会连这等血海深仇都报不了?”

    牧遥撇撇嘴:“报不了。那木族老祖宗是个上古时期草木成神的材料,没什么别的厉害,就是生命力特别顽强,真正是个长寿活神仙,仙界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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