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看到,那金中带血的光芒,一瞬间便将整片云海映成金红色。

    就连她身前的范无救,他硬朗如刀刻斧凿般的身躯也被红光包裹,他惨白至透明的肤色也被金光润透。

    万事万物,于此刻,都被描上了美好又漂亮的温暖阳光。

    她平静下来了。

    至少在此时此刻,这美好到幻觉般的时分,她得到了一丝安宁。

    愈发耀眼的阳光中,范无救眯了眯眼,他转过身,再不提那些会让她灵魂四分五裂的事情。

    他只对她:“离离,爱他吧,用只属于你自己的样子,你最初的模样,好好的爱他吧。”

    将离收回对着太阳的目光,移到范无救的脸上。

    她的瞳孔中还遗落了一丝未曾消散的金芒,让她此刻看上去是那么的圣洁庄严,不可侵犯。

    可范无救血红的眼睛深深凝望着她,却看出神明美丽的面庞上,所有圣洁庄严下的绝望和迷茫。

    他轻声问她:“……离离,你还知道你最初来时的地方吗?”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你最初是什么模样?”

    ……

    最初来时的地方?最初是什么模样?

    在这美好的日出里,在她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内心里,将离的眼中,终于一瞬间涌出无穷的泪光,阳光映照下,闪着金红色的泪光。

    她咬着唇,死死的,迷失在范无救的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瞳中,喉头哽住,不发一言。

    难发一言。

    范无救微微心痛的皱起眉,太过难得的,竟是万分柔情的望着她。

    他抬手摸着她的脸,声音缓慢而嘶哑道:“将离,你今年十二万岁了,你很漂亮,是三界万族数一数二的漂亮。”

    “你也很强大,在人间和地府,无人可敌的强大。即便是在仙界和魔界,你是至高无上的帝君,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

    “你有两朵红莲业火,一朵自你出生相伴,燃在你的心间,震慑三界邪魔阴祟十万年。一朵是那年你看到一个世界死亡,领悟到的新的力量。”

    “你喜欢喝酒,仙酿凡酿都喝,若有人相伴,便绝不独饮,每逢饮酒,必要大醉才校”

    “你宠爱美人,除了木族花草美人,男人女人都宠,没有原则的宠,你与他们山盟海誓,游山玩水,可是从不与他们成亲做夫妻。”

    “你很少吟诗作赋,有闲情时会画画消磨时光,但你只画美人图。”

    “你不爱住在冥宫,喜欢睡在无常殿,但这么多年也不肯在无常殿修一个自己的房间。”

    “你不喜欢一个人睡觉,但更讨厌有人扰你梦中清闲,若有人在你睡觉时发出声音,你就会听到那首歌声。”

    “你口味很重,爱吃辣的,爱吃酸的,不爱吃苦,不爱吃姜。喜欢吃鱼,喜欢吃虾,但不能忍受腥气。”

    “你几乎讨厌所有一个饶日子,你总要身边有人作陪,也总喜欢到处捡东西作陪。”

    “而那些所有你熟悉的,陪伴你许多许多年的,以我为例,几乎都是病的不轻的疯子……”

    他一条一条着,像是要将他们一同生活过的十二万年里,他这样残缺的灵魂和神智,所有珍藏在心的点点滴滴,都掏出来。

    一样一样,晶莹闪亮,如星辰钻石一般,摆在她的面前。

    让她眼泪一颗颗的滚落下来,捂着嘴,无声痛哭。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范无救终于停下两片苍白锋利的薄唇,似是终将那些搁在心底的,这么多年有关于她的种种事情都完了。

    可不过须臾,他拉开她捂在脸上的手,擦去她的眼泪。

    “但是离离,你知道吗?这些,都不是你。”

    “都不完全是你。”

    他用手指细腻的,一点一点,不厌其烦的擦去她面上每一片潮湿,重新将一切告诉她。

    “将离,你很漂亮,是三界万族数一数二的漂亮,可这不是你最初的模样。”

    “我见过你最初的模样。”

    范无救手指微微顿了顿,很快又继续道:“在你还未成神的时候,我曾见过你作为一个凡人时的模样。没有如今这么完美无瑕,但…那也很好看。”

    “你也很强大,但不是因为不受锁灵阵的封印,所以在人间和地府无人可担”

    “你那时仅凭一身业火,在地府,在人间,在所有的凡人中,就是无人可担”

    “你有两朵红莲业火,可这些都是你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蜕变和破灭,才最终燃成业火的。你过,它们最初,都不是红莲。”

    “你喜欢喝酒,每饮必醉,那是因为你很痛苦,想到故人,心中也有太多生死离愁,不喝酒,你就太清醒了。”

    “太清醒了,就会太难受。”

    “你宠爱美人,是因为你的师父李贺多情滥情,最爱美人。”

    “你不做诗词,偏爱画画消磨时光,是因为李贺不喜诗词,一生最雅之事,便是作画。”

    “你只画美人图,也是因为,他只画美人图,他也只教你画了美人图。”

    沉闷。

    窒息的像是肺腑都被火焰灼为灰烬。

    将离哑口无言。

    可范无救远未完:“你不爱独睡独居,是因为浮生不爱独睡独居。若有人扰你睡觉,你听到的那个歌声,则是陆童曾经唱过的。”

    “你总喜欢捡东西作陪,也是因为陆童喜欢捡东西回来养,越是新奇古怪,越是留在身旁,全不管那些东西,究竟有多么荒唐疯狂。”

    “你口味很重,是秦岩口味很重。你们在人间游历时,机派里,总是你这位秦师叔做饭给你们吃,也只有这位秦师叔会做饭给你们吃。”

    “秦岩做饭又咸又辣,酸的要死,但你那时很乖,机派就四个人,三个都是长辈,只你一个晚辈。”

    “所以不论口味做的多重,你的师叔分给你,你的师父叫你吃,你就吃的干干净净…”

    “你爱吃鱼,是因为林夕总吃鱼。他守着那座月落湖,不分昼夜的钓鱼,若要吃什么,就总是吃鱼……”

    “你爱…”

    “你喜欢……”

    “你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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