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无疑是萧景焕心中奉若神明的存在,萧景焕一直认定,自己会始终依着容妃的意愿行事,亦断然不会做出任何令容妃伤心失望之举,可今日一遭,却改变了他待容妃的态度。

    这一次,萧景焕的反抗本乃无心之举,然而无论这个举动是为何而生,都注定了他与容妃的相处即将生出变故,从第一次反抗初始,便代表着他个人意识的萌生壮大,自此,他与容妃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亲近。

    然而,现下的萧景焕并未能思索到这一点,正如从前的他从未能料想到,自己会同容妃呈现如今这般僵持之态一般。

    世事本便多变,谁人都不可料想自己往后究竟会成长为什么模样,又是否会同如今的至亲永保亲密。

    原先亲密无间之人,在余下来的岁月中,或许免不得为世事和些许矛盾及误解所影响,反而成为两相敌对的仇人,亦无人知晓自己会在往后的日子里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又会因此让自己的生活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一如唐瑛此人,她同萧景焕的相遇本便是场变数,而她带给萧景焕的影响之盛,同样是萧景焕未能察觉到的。

    萧景焕不曾意识到自己对唐瑛的兴趣渐已发展到了偏执的地步,如今的他只对自己的失败持有羞恼,他不愿在唐瑛面前更生挫败,而一想到那双带有鄙夷之色的眼眸,想到唐瑛面对他时难以隐藏的排斥,他心中亦更生恨意。

    那样的神色让萧景焕深感烦躁,相较于容妃会流露出的失望,他更不愿让唐瑛眼中的嘲弄更甚从前,萧景焕心中清楚,若今日之事自己未能得到一丝利处,唐瑛定会更为鄙夷自己,认定了自己实是无用之人,而他,绝不可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因了唐瑛的缘故,萧景焕心中的顾虑与动摇便于瞬间消散,他更以坚定地否决容妃的解决方法,然而,他却从不承认自己反对容妃之意是出于私心。

    在萧景焕的意识中,今日这场事端已然对自己造成了不利的影响,若依着容妃之意行事,只会更损自身,实非适宜之举,他不愿如容妃所愿行事,当是为了大局思量。

    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从不肯直面自己的不足,更难以承认任何失败。

    在失败面前,他们无法沉下心来,只会紧追着那微弱的机遇不愿放手,好似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便不算失败者,不会因此遭受任何嘲笑与否定,而那高官子弟、皇亲国戚,更无法理解韬光养晦的意义。

    他们未曾经历过重创,未曾真正经受人生的历练,便也不知晓这个世间究竟是如何残酷,不知晓自己的一念之差、一时之躁便足够损毁自己一生的信念,就此沉入深渊。

    如今的他们无法认可长者的言行,而待到他们历尽千帆,终能领悟长者的所思所行后,却悔时晚矣。

    现下,萧景焕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难得抽身,他无法顾虑其他,亦对容妃没有丝毫戒备心,因而面上的神态便也随着他心事的不定而多有变化,倒是将他的心思全然呈现在容妃面前。

    思及唐瑛时或恼或恨的神态,亦毫无保留地暴露于容妃眼前。

    容妃自密切注意着萧景焕的表现,待她觉察到萧景焕并未因着自己的行径而心生悔恨与不安,反倒思虑旁物时,心间不免生有警惕。

    这样的萧景焕是容妃所陌生的,这便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出现了一些事情或是一些人影响到了萧景焕。

    不为容妃所知晓之事,便唯有今日客院这番算计,而足以影响到萧景焕的人物,只怕也是那唐家大姐一人。

    此时的容妃唯轻蹙眉头,亦逐渐产生一种危机感,她望着眼前的萧景焕,忽的意识到他已然长大,亦早已不再是多年前那个稚嫩孩童。

    这些年来,萧景焕一如容妃所期望地那般成长,然而他却并非她手中的工具,自不会始终以容妃为重,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被外物所影响,更有着自己的意识与情福

    唐瑛的出现是场变数,往后的岁月里亦不免会出现旁的变数,那些变数均会对萧景焕产生影响,从而改变萧景焕的认知,令其逐渐变为另外一番模样。

    受旁物所影响并非可怖之事,可怖的,是萧景焕自我意识的萌发,这般自我意识随着他的成长只会愈发占据上风,而随着他手中权力的增加,亦会逐渐厌恶旁人待他的约束。

    身为男儿,他无法始终处于人下,而身为皇子,他亦无法甘愿听从一个妇人之言,却连自己做主的权利都无法持樱

    这便意味着,萧景焕不会再如幼时那般唯听容妃所言、依容妃之愿行事,随着时日递增,如现下这般两相对峙的场面只会更多,而他待容妃的抵触,亦会逐日递增。

    慢慢地,萧景焕自会逐渐脱离容妃的掌控,他不会再以容妃的意愿为重,更不会再如容妃所期望的那般行事,容妃依旧是萧景焕的母妃,她会得他敬重、得享年,却不会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于危机面前,容妃终将被萧景焕所弃。

    彼时的容妃早已处于下风,而这样失去掌握度的感觉,却是容妃所厌恶的,那样无甚意义的敬重,亦非容妃所需要之物,她所要的,是眼前之人全然的忠诚,以及毫无保留的奉献。

    容妃自然知晓面前之人不会永远以自己的意愿行事,早在怀有萧景焕时,她便已然做好了接受这个变化的准备,只是当这件事情真正发生时,她亦不免感到无奈。

    思及此处,容妃唯轻眯双眼,心中亦默自轻叹,倒是逐渐散去心中怒火,眼中的冷冽却随之增加,她明白,自此之后,待萧景焕已然不可再如从前。

    眼前的人不再是只幼崽,自不可以情育之,他是匹猛兽,唯有用心驯服、将其驯化,才会让其心生臣服,再不可持有丝毫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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