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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程溁

(59)无解的阎王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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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时初,红袖阁。

    昭阳一身白色寝衣,衣襟松散,半露出分明的线条,手中捏着花瓣轻嗅。

    烛火摇曳,白衣红花衬得他面容更是俊逸。

    忙了一日,刚刚沐悦,正在调配温性的花草。

    如今他虽解去寒毒,但依旧养成了洗花瓣浴的习惯。

    今日他见冀漾在九重楼上对弈,显然被照鼓很好。

    似乎还多了人间的烟火气。

    也不知冀漾怎么调养的。

    他用了很多的花草调制配比,也是染不上那种味道。

    “呼……砰!”猛然,一阵凉飕飕的风撞开了窗棂,吹得纱帐漫,落花纷零。

    凉风里面还夹杂着血腥味儿。

    冀漾拥着丫头犹如魅影般漂到了红袖阁,一路风驰电射。

    昭阳揉着额角发愁。

    就知道不能在深更半夜里想人。

    这一想啊,人可不就给想来了?

    不过嘛,此时的冀漾,同他心中寡淡冷清的人不同。

    犹如……疯魔,或者走火入魔?

    不,貌似更恐怖!

    白日里温润如玉的男子,夜半时分浑身煞气缠绕,活脱脱一只炼狱中爬出的厉鬼。

    这一幕不禁与十年前的杀神少年重合。

    那个在战场上万人辟易的玄黓,令人闻风丧胆。

    一次大战,吓得敌军近十载都未曾大举扰边,顶多只敢偷摸的试探。

    昭阳从冀漾走近,就一直注视着他的神色。

    骤然,发现冀漾还抱着个什么物件?

    那怀里的人,好似是那个花家八。

    流出的血色暗黑。

    嗯,中毒了。

    不急,不急。

    毒又没中在他身上,有什么好急的?

    昭阳慢悠悠地迈着四方步,不骄不躁的往前走。

    “麻利的,给我滚过来!”冀漾怒了。

    昭阳一改闲散的状态,急忙把二人请药房。

    方才,那一霎那间,他想明白了。

    救命如救火,他身为救死扶赡医者,断然不能罔顾生死。

    其实吧,主要是……

    他想拦也拦不住。

    谁让他打不过冀漾呢!

    待到了屋里,花沅无力的将眸子睁开一条缝,瞧着昭阳摸了摸自己的脉,又沾零她暗黑色的血液,脸上也看不出情绪,便将把冀漾叫了出去。

    “啊!”骤然,她开始打寒颤。

    冷,好冷,那种从骨子里漫出的冷。

    感觉为何如此熟悉?

    她记忆中,曾遭过这份罪。

    对!前世她就尝过这毒的滋味。

    那一年阁臣大人远征女真,她一时不慎,被钉子扎伤了脚。

    很疼,血都发黑了。

    她意识到严重性。

    一介伶人在宫中孤苦无依,可就算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手臂,卑微的活着,她也不想死。

    无奈下,她忍着剧痛,一瘸一拐的求到昭德宫。

    荣贵妃病重,念着旧情,让尚未离去的御医,帮自己诊治。

    她那时才知这毒叫阎王泣,无解。

    最后,她就是死在这种毒上了。

    呜呜,完了,又要死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

    登时,花沅就感觉自己,又要不行了。

    “哥哥……哥哥!”

    她赶紧扯开嗓子,叫了起来。

    自认为宛如杜鹃啼血般凄凉,猿哀鸣般令人动容。

    实则宛如奶狗的哼唧声。

    门外的冀漾,却听到了。

    他掉过头,就要回药房,却被昭阳一把拉住。

    “世人皆知这阎王泣无解,下也只有寒毒可以与之相冲,可依着花八这身子骨,根本承担不住这份冲撞。

    所以……花八注定要……”早夭,要红颜薄命,您老节哀顺变。

    昭阳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冀漾毫不犹豫的甩开。

    “那就用我的血为药引……”

    “你疯了,这个秘密绝对不能为外人知晓。”

    昭阳没想到,主子会这样……这样……懂得怜香惜玉。

    把他多年来的三观,焚为灰烬。

    “漾哥,花八身上的羽箭斜插肺部,绝对不是你一两次以血养,就能康复的。

    次数多了,早晚会被人察觉。

    你真的不怕被世让知,你血里的秘密?”

    昭阳不死心的又唠叨了几句,言明利害干系。

    他想,这位长得已经够招入记的了,倘若再加上个活人参的血,那可就更更更招人觊觎了。

    “去备药吧!”冀漾眉眼如山,冷漠地盯着他。

    昭阳心知无力改变,悻悻的去准备解药了。

    冀漾推开门扉。

    烛火晃动。

    丫头对着自己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哥哥,沅儿有遗言要交代……”

    花沅话音未落,就被冀漾一挥手点了睡穴。

    丫头的遗言无疑就是报仇,待救活了人,让她亲自去处理。

    冀漾俯下身,做到床沿上,静静的瞧着她。

    印象中的丫头很坚强,可这会儿就连在睡梦中,都把秀眉蹙得紧紧的。

    他抬手,按平了她拧起的眉心。

    “我过,你不会死的,交代什么遗言?

    那些杂碎哪里值得用你的命,来换我的承诺?

    好好留着你这条命,我许你一个承诺!”

    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掌心,血珠涌出,衬着苍白的肌肤,有种惊心动魄的凄美。

    “滴……滴……嗒……嗒!”

    鲜血流淌而下。

    一朵朵雪莲,在她的口中绽放。

    “我乃棺材子,体质特殊,近九载受寒毒侵扰,用滋补药材无数,再用药泉疗养,早就成了不世的奇药。

    药医百病,不治百人。

    它却可抑百毒,可祛巫蛊,可疗残伤,可复生机……

    我的血就是比那千年人参都矜贵,乃稀世之宝。

    丫头,你赚到了!”

    很快血不再流,伤口收敛,留下一条浅显的伤痕。

    “丫头,你不是属貔貅的嘛?

    这回占便宜了,好好将养,日后我会用血,把你养到康复。

    之后送你回到亲母身边,穿金戴玉,吃香的,喝辣的。”

    冀漾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不再多言。

    仔细给她擦净脸,又压下被角。

    “哝,花澳药好了。”

    昭阳站在珠帘外,把药放下,之后又去给冀漾熬药。

    这位强行推进内力,差点走火入魔,内伤一点也不比花沅的毒伤轻。

    冀漾把药一勺勺的喂了进去,之后转身而出。

    那些尸体要清理干净,屠维办事马虎,他不放心。

    昏睡过去的花沅,只感觉嘴中一股铁锈味儿,这“铁锈味”好像全部往她受赡肩甲骨上涌,慢慢的身体不再冷了。

    后来她嘴里就是苦药的味道,苦得她都不想张嘴了……

    可一想到她还有遗言未曾交代,就又赶紧配合的把苦药吃干净。

    她想……也许阁臣大人真的有解药也不定,毕竟这位不是寻常人。

    翌日,黎明。

    花克慧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勾栏院抬了出来,周身草莓状的青紫……

    昨夜之事,不言而喻。

    “噼里啪啦!”她回到将军府就急忙沐浴。

    紧接着,从寝室中传出玉器碎裂的声音。

    凌婳蝶踏进门槛,绕着满地碎裂的瓷器往前走。

    花克慧高高举起一只琉璃花瓶,正要往地面砸。

    旁边的婢女努力拦着,忙着劝,却于事无补。

    “咔嚓!”花克慧恶狠狠把花瓶砸碎,又抄起博古架上的一只青玉貔貅,砸得稀巴烂。

    直到把博古架上的摆件,砸了个干干净净,才停手。

    她虽是平嫡女,可比正嫡活得还要矜贵,自幼千娇万宠长大,凡是她想要的,林淑清都会替她抢到手。

    凭什么她费尽心思得来的大好姻缘,却如此不顺心?

    就连子嗣都没有?

    就连多年来好不容易积攒下的才名,也被毁之一旦。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为了帮你捞名声,才会毁了我!”

    “我还没怪嫂嫂坏了凌府的名声呢,反倒有脸来怪婳蝶?”

    凌婳蝶在窗畔的美人榻上落座,眸色中满是不屑。

    花克慧算是明白人外有人了,世上竟有比自己还翻脸无情的人。

    “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若不是为了你,会去同蔠梨比琴?”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

    是嫂嫂没用,找的下九流的妓子被当场拆穿,才害了名声!”

    凌婳蝶嗓音中的讥讽浓烈。

    花克慧见这她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底藏着痛,道“我真是悔啊,为何不早早的把你打发出去,搅家精!”

    “少那些咸的淡的,赌坊来要账了,是要十倍赔偿作弊的赌资。”凌婳蝶指着远处,怒骂不停。

    花克慧气得心肝肺生疼,道“想要动中馈的银子,门也没有!”

    “动府中的中馈?我哥愿意吗?”

    凌婳蝶笼着柳叶眉,底气十足。

    花克慧察觉不对,问道“你想做什么?”

    “来人啊,搬嫂嫂的嫁妆!”凌婳蝶嗤笑,慢悠悠地品了几口茶。

    “反了,反了,一个私行败坏的姑,竟然要搬长嫂的嫁妆,来人啊,来人啊!

    给……给本夫人拿下这孽畜!”花克慧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大加阻拦。

    “啪!”凌婳蝶把桌上的茶具,用袖子一把扫到地上,瓷器应声而碎。

    “别叫了,你的那些陪嫁侍卫,昨夜不是都回燕京了嘛?”

    花克慧神色大怔。

    她只顾着恼怒,一时间忘了这茬。

    蜜蜂死泄愤,鳲鸠死求食。

    她昨日想着暗杀蔠梨,发泄愤恨,又担心东窗事发,吉恵到时候揪住蛛丝马迹,不放花、凌,二府。

    于是趁着端午节夜市繁华,取消民间夜禁的机会,就刻意安排了不在场证明,让侍卫全部在众目睽睽之下回了燕京。

    之后再乔装打扮,化整为零,避人耳目的偷摸遣返回来。

    如今她的陪嫁侍卫全都死了,就连尸体也都消失了。

    她却连报官,都不能!

    冀玄黓明明皮相俊美,可手段竟如此毒辣,不给她留定点儿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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