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顾彦洲坐在车里没动,目光却一刻都没从那一大一小身上离开过。

    一如昨天,小澜澜上了车之后,又从包里拿出几个形状各异的巧克力。

    给了爸爸一颗,剩下的又全都塞给了方雪菱。

    看着躺在掌心里孤零零的一颗巧克力,又看了眼方雪菱,她手里都快放不下了,顾彦洲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澜澜,爸爸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据实回答。”

    小澜澜很认真地点点头,“我会的。”

    顾彦洲眉梢一挑,一本正经地说道:“顾澜澜,你到底是谁的亲生女儿?”

    小澜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爸爸的。”

    对于这个答案,顾彦洲似乎有些不满意,又问了句:“你爸爸叫什么?”

    小澜澜顿时愣住了。

    她轻轻扯了扯方雪菱的衣袖,又扬起小脑袋凑到她耳边,小声地问道:“姐姐,爸爸是不是傻了?他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雪菱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强忍住笑意。

    又偷偷睨了一眼那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同样小声地回澜澜:“我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有一种病叫做阿尔茨海默症得了这种病的人就会变得痴呆,然后忘记自己的名字。”

    说到这里,小澜澜立刻流露出同情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爸爸好可怜!”

    顾彦洲忙着开车,好半天听不到澜澜的声音,他只觉得奇怪。

    可忽然又听到一句:“爸爸好可怜!”

    他怎么就可怜了?

    不等顾彦洲回过神来,小澜澜又开口了,“爸爸,你的名字叫顾彦洲,你要记住哦!不过,就算没记住也没关系,我会告诉你的。”

    顾彦洲:“……”

    这小丫头的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抬头瞧了一眼后视镜,只见方雪菱抿着唇角,镜片下的那一双眼睛弯弯的。

    她在笑。

    即使隔着厚厚的镜片,也还是挡不住从眼里溢出来的笑意。

    “大婶,你在笑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顾彦洲随口问了出来。

    方雪菱微怔,嘴角扬起的那一抹笑硬生生僵住,旋即又东张西望,“我没笑啊!先生,您是不是看错了?我刚才哪里有笑。”

    此时此刻,小澜澜的内心是崩溃的。

    爸爸现在不仅健忘,就连眼神也变得不好了。

    “爸爸,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明天小朋友给我的巧克力,我都给你,好不好?”

    顾彦洲听了,差点喜极而泣,不愧是他亲生的。

    又连忙应道:“宝贝说什么都好。”

    小澜澜又叹了口气,扬起小脸,无奈地望着方雪菱,“姐姐,你能把手机借给我吗?我要给修远叔叔打电话,他是很棒很棒的医生。”

    他一定可以治好爸爸的病。

    方雪菱嘴角一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伸手揉了揉澜澜的头顶,一本正经地夸赞道:“澜澜真是一个孝顺又善良的小姑娘。”

    “因为爸爸最爱我。”

    怀里的小家伙仿佛一瞬间就长大了。

    方雪菱心里咯噔一声,她想说,你的妈妈也很爱你,她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可顾彦洲说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没有!万一小家伙的妈妈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顾彦洲瞬间觉得这几年没白宠女儿。

    “所以,姐姐,我要让修远叔叔给爸爸看病,修远叔叔很厉害的。”

    这一次,顾彦洲总算听清楚了澜澜在说什么。

    要让宋修远给他看病?可他怎么就病了?他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按下心里的疑团,顾彦洲头也不回地问方雪菱:“大婶,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那个……”方雪菱轻扯了一下嘴角,呵呵笑了笑,“先生,你刚才不是问澜澜你叫什么吗?澜澜就以为你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顾彦洲眉梢一挑,冷着嗓音问道:“俗称的老年痴呆?”

    方雪菱大着胆子轻轻“嗯”了一声。

    紧接着,顾彦洲的嗓音似乎更冷了,又低低沉沉的,“所以,你刚才在笑这个?”

    呃,可以不承认吗?

    方雪菱耷拉着小脑袋,后悔自己刚才没忍住笑,没忍住就算了,竟然还被他抓了个正着。

    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方雪菱眼睛一亮,旋即脆生生地说道:“先生,您的手机响了,您还是先接手机吧!”

    但愿接了手机之后,他就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顾彦洲从后视镜看了眼方雪菱,薄唇轻轻勾了勾,很快接通蓝牙耳机,“喂?”

    电话是童颜打过来的,童颜今天生日,二十四岁,问他晚上几点能到会所。

    顾彦洲低头瞅了一眼腕表,然后报了一个时间,“七点半。”

    他说完这句话没一会儿,就挂断了手机。

    又不着痕迹地睇了眼后视镜,说道:“大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方雪菱:“……”

    一个大男人的,干嘛这么小心眼!她就不是没忍住笑了么!

    方雪菱抿了抿唇,镜片下的那一双杏眸微微眯起,语气讨好而谄媚:“先生,我绝对没有笑话您的意思,我就是一时没忍住。”

    “还是笑了。”

    至于过程,某人一点都不在意,他只看结果。

    方雪菱噎了一下,无可辩驳。

    一直窝在她怀里的小澜澜突然抬起头,嘟起小嘴,凶巴巴地瞪着顾彦洲,“爸爸,你不许欺负姐姐。”

    顾彦洲噎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欺负大婶了?明明是这个大婶先暗地里笑话他。

    顾彦洲扭头看了眼宝贝女儿,不甘心地问了句:“澜澜,你不是说你最爱爸爸的吗?”

    “我也最爱姐姐。”

    小家伙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说得义正言辞的。

    当爸爸和姐姐出现分歧的时候,她要帮助处于弱势的那一方。

    方雪菱听了,立刻暗搓搓地给澜澜点了个赞。

    忽然,车的前方出现一道人影,顾彦洲心下一惊,连忙一脚踩下刹车。

    坐在后排的方雪菱和小澜澜都受到波及,整个人都朝前倾去。

    唯一庆幸的是,顾彦洲的速度一直都不是很快,而且,他们也已经进入了山顶别墅区。

    在紧急刹车的那一刻,方雪菱已经将澜澜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等车里的人反应过来,那个身影已经踉踉跄跄地跑到车门边,用力地拍打着车窗,“先生,先生……”

    此时此刻,青正街二十八号的私人侦探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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