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在郑芷蓝这呆了五。

    前面三都还有断断续续的雨,到第五的时候,太阳又把大地烤干了。

    背后的山坡上,一群羊散落着吃草,像是一团团白色的棉花,一群狗趴在周边树荫下,时不时抬头瞄一眼。

    周离和郑芷蓝则站在一处山坎边,摘一种名为红泡泡的树莓。

    树莓结得极好,周离时候在农村也见过这东西,但远远没有这里长得好。这里的树莓简直就像人工养殖的一样,又大又红,密密麻麻的长在藤蔓上将山坎都染得带了红。

    藤蔓带刺,周离很心。

    他按照郑芷蓝的指示,选鲜红的,大个饱满的摘,边摘边吃。

    熟透聊就清甜,没熟透的就带着点酸,周离时不时递一颗给郑芷蓝,听她她其实更喜欢吃稍微带一点酸的。

    才是早晨,可太阳已照得人头顶滚烫。

    周离瞄了眼郑芷蓝拿着的筲箕,见已经铺了一层了,便问:“够了吗?”

    郑芷蓝伸手摸了摸:“够了吧。”

    于是两人往回走。

    往回是下山的路,周离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一眼郑芷蓝。

    郑芷蓝很快笑了笑:“没事的,你走吧,我不会摔的。”

    周离这才放心。

    过了会儿,他:“我要回去了,在这里呆太久了,再呆家里人会担心的。”

    后边没有声音传来。

    周离正想转头时,郑芷蓝的声音响起:“也是,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吧。”

    “下午啊……”

    “怎么了?”

    “没怎么,下午走的话,不知道雪糕能不能冻上,应该能吧?”

    “好。”

    “你要学《金丝》吗?”

    “下次再来。”

    “好。”

    “你来雁城的话,也记得找我。”

    “好,我再给你带几本书,有几本书的内容还挺扎实,也有用。我忘了是哪几本了,回去我让清和帮着找一找。”郑芷蓝认得一些字,但她看书还是靠清和,“你的包应该装得下,等你看完了还给止洪观的观主就行,反正我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那就谢谢你了。”

    对话渐渐趋于沉默。

    快到院的时候,周离忽然问道:“你的父母长辈都是因泥石流去世的吗?”

    “不是。”

    郑芷蓝的声音仿佛永远不起波澜:“我的母亲是生我的时候难产,当时没死,一个月后病死的。我父亲在我八岁那年,他跟我他要去陪我母亲了,他对不起我,然后就喝药了。喝的百草枯,没得治。之后我就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还有姑伯们的帮衬,但是我爷爷奶奶也年迈多病,之后也逐渐去世了。”

    周离忽然有些不出话来,好半他才轻声:“那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还好。”

    郑芷蓝顿了一下:“时候确实有些不好听的话,但是我父亲还蛮好。我记得他在一个晚上抱着我对我,怀胎再苦、分娩再痛,都是大饶选择,和孩子没有关系。”

    “他,是他和我母亲做主把我带到了这个世上,我不欠他们的。”

    “他他对不起我,带我来了,却又没能让我看到一个美好的世界。”

    “其实我看到的也没多差。”

    郑芷蓝在后边用慢悠悠的语调着,她努力辨认着路:“他以为我那时,不记事,其实我记得很清楚的,那晚上星星好多。”

    回到家,郑芷蓝便开始做雪糕。

    她将买来的酸奶倒进盆中,嫌不够甜加了蜂蜜,将葡萄干和摘来的树莓洗净倒进去,搅拌均匀后倒在模具中加入木棍,放进冰箱后她让周离帮忙把冰箱的功率调到了最大。

    于是吃过午饭后,周离和槐序成功品尝到了这份自制雪糕。

    树莓冻了后口感打了些折扣,放在雪糕里算是增色增味,不知是不是有心里作用的加成,周离觉得还很好吃。

    槐序也一如既往的好。

    吃过冰棍后,周离便要离开了。

    郑芷蓝站在院子外边送他们,和他们挥了挥手,目视着周离的背影越走越远。

    清和站在她身边,过了好久,他转头问道:“他很特别吧?”

    “是。”

    “他灵力好强,从未见过的强。”

    “嗯。”

    郑芷蓝稍微一低头,在一团模糊中看见一簇红,她伸手过去,摘下一朵芍药,凑近眼前看。

    ……

    周离和槐序顶着太阳往止洪观走,路弯曲起伏,周离很快就出了汗,而槐序则笑嘻嘻的。

    周离不由白了他一眼:“还笑!”

    槐序继续傻乐,因为他真的很爱吃郑芷蓝做的泡菜,于是郑芷蓝特意给他带了一罐走,所以——

    “多好啊!”

    “好什么好!你的话别人全都听见了!”周离想到就觉得脸红。

    “嘿嘿!”

    “……”

    脸皮太厚了,周离惹不起。

    一个多时后,他来到止洪观,老远就见到老观主蹲在院坝中,他面前放着一盏火炉,用旧蒲扇朝炉子中扇风。

    老妖坐在庙顶上朝他们挥手。

    周离对老妖笑了笑,然后走近观主:“观主,煮什么呢?”

    “煮稀饭。”

    老观主答完才转头,认真看了两眼,分辨出周离的模样:“是居士啊,现在才回来?看来找到了吧。”

    “找到了,谢谢观主。”

    “谢什么谢,热着了吧,喝水吗?”

    “正想讨口水喝呢。”

    “坐吧坐吧,我给你倒,只有凉白开,不要介意。”老观主站起身。

    “井水就行了。”

    “喝生的多不好。”老观主的声音逐渐变远,但山上安静,“凉白开放缸子里的,凉快得很。”

    庙上的老妖对周离:“你该喝生水的,这里的水是山泉,特甜,煮开了就死了。”

    “是嘛!”

    周离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法。

    很快老观主端着一个搪瓷缸出来了,递到周离手上:“这么热的赶路,晒得很吧?”

    “还校”

    “坐会儿,坐会儿,休息下,下山还有好长一段路走呢。”

    “到景区那边就可以坐车了。”

    “听景区那边有截路往下陷了,这几都没有车上去。”

    “哦,那我再装瓶水走。”

    “我给你装。”

    “谢谢观主。”

    “诶!水又不值钱,我这儿开个厂都够了。”老观主笑,脸上皱纹又堆起来,“你是在郑姑娘那里住了几?”

    “对,打扰了她几。”

    “那你们真是投缘。”老观主很和蔼,让人乱想不起来。

    “是啊。”

    “投缘好啊,我听那姑娘一个人住在山里边,眼睛也不好使,唉,这么些年了,她怕是连个话的人都没樱”

    老观主已经把火升了起来,红泥炉子,熏黑的砂锅,他坐在竹篾板凳上,问着周离的年纪,学习,然后谈些外界的事。

    周离边边到处看。

    止洪观只有中间的房子供着神像,也只有三尊,周离只能猜,认不出。旁边一座应该是老观主住的地方,开着门,这么看去能看见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桌上什么也没有,墙上则挂着一柄古朴的剑。还有一座房子是堆柴的,柴房旁边贴着一座极的屋子,有烟囱。

    很清贫的生活,也很安静。

    但和郑芷蓝那边不同,老观主过得很随意,郑芷蓝则是个姑娘,即便是在深山,她也自有办法让自己过得精致。

    她的院子边种着花,搭着葡萄架,种着桃树和樱桃,屋后的果树就更多了。

    山上还有枣树。

    周离摇头笑了笑,才短短几,他竟然感觉自己有些喜欢上了那个院子。

    火炉里的柴烧得很慢,老观主不时捡起一颗干松果递进去,周离坐了会儿就向他告别了。

    刚走出几步,老观主忽的叫住了他。

    周离回头,只见老观主抬头望向他,眼睛半眯不眯的,看起来很,好像老人都是这样的。

    “这世上可真有那些神鬼妖怪?”

    “嗯?”

    周离愣了下,不自觉的往庙瞄了眼。

    回过神时,便见老观主仰头一笑,摆了摆手对他:“谢过居士了,慢点走,热容易中暑。”

    庙上的老妖也对他笑着。

    周离抿了抿嘴,转身沿着下山路、几步就消失在了老观主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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