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崇祯十五年
    所谓代亲征,等于太子拥有了中原战场最高的的决断权,不用请示京师,就可以罢黜任免当地的官员,若有总兵将军不听号令,太子可立斩!

    朱慈烺原本只期望能得到领军开封的任命,想不到崇祯帝竟然给了他代亲征的名义。

    由此可知,崇祯帝对他寄予何等的厚望!

    毕竟是父子,血脉相连啊。

    “都起来吧。”

    太子代出征,这么大的决断,崇祯没和内阁商议就自己决定了,也是近期少见。

    到此时,不但首辅周延儒,就是次辅陈演、三辅谢升和末辅魏造乘也都感觉到了皇帝对内阁的冷淡。而回忆刚才的那一刹那,次辅陈演似乎有所顿悟,他看着周延儒的后脑勺,心头狂跳:周延儒的圣眷枯了,这内阁首辅的位置不得就会挪一挪了……

    太子和群臣都起身。

    这其中,大理寺卿凌义渠最为激动,他提请御驾亲征,原本做好了触犯群臣,革职下狱的准备,不想却平安度过,而太子也顺利领军出征,心情激动之中,目光忍不住就看向了吴甡,吴甡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然后迅速转开头。

    虽然有朝臣已经猜出他提请“御驾亲征”是受了太子的指使,不过他死也不会承认的。

    站直身子,回到朝臣的队列中,不顾左右的怪异目光,凌义渠望着御前的那个人儿,心中充满了期待:但愿太子殿下能荡平流贼,使我中原百姓免受刀兵之苦!

    御座之上,崇祯帝深深望着御前的太子:“二祖列宗都在上看着你,望你牢记为将五德,扫平流贼,以为我家表率!”

    “儿臣明白!”

    朱慈烺慨然抱拳。

    崇祯帝微微点头,神情有一种不出的疲惫。

    太子领军,代出征,从他嘴里出来不过就是两句话,但谁又知道,为了这两句话,他在心中都斗争了多久,又反复思量了多久?身为人父,他又何忍心让儿子上战场?但没有办法,中原形势危急,五十万流贼围攻开封,满堂朝臣无人能用,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儿子了……想着想着,不觉有点心酸,怎么会落到这种田地?那么多的督抚,满朝文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用了?

    “父皇,儿臣有一请!”太子的声音传来。

    崇祯帝抬头看去:“讲。”

    朱慈烺肃然道:“父皇,长期以来,各部官军士气低迷,战力低下,除了带兵将领无能,军饷长期拖欠,士卒不能养家糊口,以至于无法安心操练,专心杀敌,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要想鼓舞军心士气,令其奋力杀贼,非解决欠饷问题不可。因此儿臣在此请求,请户部尽速为左良玉、虎大威等部拨付所欠军饷。”

    虽然是代出征,但朱慈烺心中很清楚,要想让诸军信服,一心杀敌,只靠一个“代出征”的空头名义是绝对不行的。必须有真金白银的好处,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恩威并施,才能鼓舞官军的士气。毕竟京营只有两万人,要想击溃五十万饶李自成,没有左良玉虎大威的倾力支持是绝对不可能的。而要想让左良玉虎大威出力,除了高官厚禄的引诱,解决他们军中的欠饷问题也是必要前提。

    此言一出,朝堂立刻又静寂了。

    崇祯朝堂最怕听到的就是两个字:“粮饷”

    为了筹集粮饷,朝廷开了辽饷,以至于下纷扰,现在辽饷减半,厘金税也开了,但朝廷的财政窘境并没有得到缓解。

    听到军饷两字,刚刚有所兴奋的崇祯帝立刻又黯然了下去,对大明财政的困窘,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目光看向首辅周延儒,明知故问:“内阁能筹到多少粮饷?”

    周延儒心中苦啊,做这个首辅最难的两个字就是“钱粮”,虽然京营的两万人马自筹,不用户部出钱,但左良玉等部的十六万大军所需的粮饷也不是一个数目。

    而左良玉等部的军饷都已经被拖欠半年了,如果照太子所,全部补齐发放,那就更是一个庞大数字了。

    刚刚忤逆了皇帝想让他“督师”的念头,周延儒有点心惊胆战,话比往常心谨慎了许多,拱手行礼:“回陛下,左良玉虎大威等部积欠的军饷都在半年,数目约在七十万两左右,内阁和户部从年初到现在一直在筹备,奈何福建闹了水灾,河北大名府又有瘟疫,一番左右支出,花去了不少,到现在户部库中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若是一次清付,朝廷实在是拿不出啊……”

    其实周延儒没的是松锦之战,真正让户部空空如也的是松锦之战,不然崇祯帝也不会逼着洪承畴决战,只不过现在谁也不想揭这个伤疤。

    “太仓库中现有多少银子?”崇祯皱眉。

    周延儒不回答,而是看向了新任户部尚书傅永淳。

    傅永淳就任还不到半个月,这半月里他清点账目,又核查各处的银库和粮库,刚开始是累,这几却是愁了,因为太仓库各处的库房基本都是空的,户部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这还多亏开征了厘金税,每日里能收入五到六千两银子,弥补了一些窟窿,不然会更加的不堪。

    “回陛下,太仓库现有折色银十二万两,粟米十六万石左右……”

    傅永淳出列奏禀。

    朱慈烺心中苦笑,这就是大明朝的国库啊,就这点家底,连江南的一个中等富商都不如。

    崇祯帝脸色更难看:“江南的银子呢。各地督抚能不能想办法凑一些?”

    无人回话。

    朝廷没有银子,各地督抚的府库也都是囊中羞涩,想让他们凑银,难。

    崇祯帝环视群臣,心中的愤怒忽然压不住,轻轻拍了拍扶手:“怎么?太子带出征,难道是要空着手去吗?你们这当臣子的,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臣等无能……”

    朝臣都跪了下去,请罪之声响成一片。有人是真惭愧,不能为君上分忧,实在是臣子的耻辱。但更多的却是在随大流。

    崇祯帝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太仓库只有十二万两银子,除去必要的开销,最多只能拿出十万两,内库砸锅卖铁,拼拼凑凑,也就是十万两,两者相加只有二十万两银子,相比于七十万两军饷的缺口,不过三分之一,何况还需要留出一部分银子购买军粮军需和征集民夫的费用,真正能用来发饷的数目,最多也就十万两。

    让太子拿着十万两银子去亲征……这不止是寒酸,也是羞辱。

    十万两银子,十六万大军去分,一人连一两都分不到呢。

    那些被拖欠饷银的士兵,原以为太子亲征一定会有真心白银的好处,等到最后却只有一两银子,心中不知道会有多失望呢。

    崇祯帝愤怒,太子默默无言,朝臣跪在地上之时,就见内监秦方忽然轻步走进乾清宫,向王承恩示意,等王承恩迈步下了御台之后,在王承恩耳边声汇报了一句什么。

    朝议紧张,王承恩一直都屏气凝息,随着崇祯帝的喜怒,他的情绪也不断的在变化中,而太子代亲征让他情绪达到了最高点,不是兴奋,而是忧心,太子年刚十五岁,怎么能受了行军打仗的辛苦?万一有什么意外……

    不过他是内监,不能干政,虽然很是担心,但却一个字也不敢。

    见秦方急慌慌地进来,心知有事,于是下了御台倾听,听完之后,他微微愣了一下,低声对秦方道:“让驸马等着,有机会咱家会通报。”

    秦方去了。

    王承恩回到崇祯帝的身后。

    崇祯帝正在焦躁中,见王承恩忽然离开又回来,不免有点怒:“干什么去了?”

    王承恩吓的连忙跪下:“回陛下,驸马都尉巩永固在宫门外跪着呢,要向陛下请罪,还有一件贪腐大案要向陛下检举!”

    “请罪?”

    崇祯帝微微楞了一下,在一帮勋贵中,他对巩永固这个姐夫其实是相当欣赏的,也就是祖制使然,不然他一定会想办法为巩永固安排一个职位,而依他对巩永固的了解,巩永固不可能有什么犯罪的机会,没有犯罪,又何来请罪?又或者是公主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再者,所谓的贪腐大案指得又是什么?

    贪腐……慢着,崇祯帝忽然心中一动,有贪腐就有抄家,那么就能有银子,想到这里,立刻对王承恩:“传他上殿。”又转对群臣:“都起来吧,跪也跪不出银子来。”

    “遵旨。”

    王承恩站起来,对着殿门方向高声喊:“宣驸马都尉巩永固觐见!~~”

    声音一声声传出去。

    一直传到宫门口。

    很快,驸马都尉巩永固就进入殿中,向崇祯跪拜:“臣巩永固叩见陛下。”

    群臣都是惊异,正讨论军饷呢,驸马怎么来了?而且双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册,难道是要献书?

    有明一代,驸马虽然看似尊贵,但其实是最没有用的,一不能领军二不能有实际的官职,在朝堂中毫无影响力,而除非是召见,否则巩永固平常也是不上朝的,所以他今日的出现就更显得突兀了。

    “你手里拿得什么?又有何事要见朕?”崇祯脸色沉沉。

    “臣今日是来请罪来的。”巩永固将手捧的书册放到地下,抬目望向御座上的崇祯,一脸凝重:“臣利益熏心,一年前和商人合作,在西山上参股开了一间煤窑……”

    听到此,首辅周延儒的瞳孔猛地就是一收缩。

    一瞬间,他已经明白驸马都尉所为何来了。

    目光看向皇太子,却发现皇太子神色平静,就好像一切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朝堂一阵骚动。

    刚开始,崇祯帝脸色很难看,他想不到自己一向看好的巩永固竟然也做出了这等不法之事。不过当听到巩永固三个月前就“幡然醒悟”,自动自觉的退出煤窑经营,并且愿意将一年所得全部捐献给朝廷之后,崇祯帝脸上的寒霜立刻就被春风吹散了。

    巩永固,还是懂事的。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完之后,巩永固深深拜伏。

    朝堂上鸦雀无声。

    不要周延儒陈演这样的老官僚,就是站在御座前守卫的锦衣卫心里也是明白。驸马爷的请罪不过是一个“药引”,真正厉害的是他后面的检举。

    群臣之中,有人不安地在挪动脚步。

    西山煤窑之事,虽不满朝皆知,但知情的官员却也有不少,御史言官还曾经大规模的弹劾过,不过最后都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谁都知道西山煤窑的背后是一个个勋贵,在皇帝爱护勋贵、不轻易降罪勋贵的情况下,挑勋贵的刺,无异于是自讨苦吃。

    加上煤窑老板的手腕颇为灵活,平常就和文官们多有交集,逢年过节都会提着银子去孝敬,但有一两个不长眼的言官弹劾煤窑,不等身后的勋贵出手,更不等形成风潮,老板们就会利用各种人脉,各种手段予以劝服,一来二去大家便都知道西山煤窑是不能碰的忌讳。

    明明知道西山煤窑利润丰厚,但却也没有人去捅这个马蜂窝。

    想不到身为勋贵一员的巩永固今日竟然将这个马蜂窝捅了。

    御座上的崇祯脸色沉沉,不如何降罪,只问:“你你有贪腐大案要检举,所指为何?”

    巩永固将手中的册子举过头顶,高声道:“臣检举英国公张世泽、抚宁侯朱国弼、临淮侯李弘济、应城伯孙廷勋……勾结不法商人,为他人做保护伞,在西山私开煤窑!”一连念了六七个勋贵的名字。每念一个,朝臣们的脸色就多变一分,看向巩永固的眼神里就更多了一份惊骇:驸马都尉这是要干什么?自决于勋贵之外吗?

    而崇祯帝的脸色越来越铁青。

    “所有证据皆在臣手中,请陛下御览!”

    巩永固脸色始终冷静,没有悲愤,也没有慷慨。

    “拿上来!”

    崇祯帝几乎是吼出来的。

    王承恩步跑下御台,接过巩永固的册子,双手呈送到御前。

    “好啊!”

    只看了几张,崇祯帝就拍桌而起,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朕的好勋贵!”

    ——————感谢转只弯、朝花夕拾梦、铁血名工的打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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