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崇祯十五年
    “清楚了。”李晃点头,声音淡淡:“确实是太子在背后指使的。驸马都尉参股煤窑之事,两个月前就被太子查到了,不过太子却隐忍不发,反倒是命令驸马都尉暗中查核,收集各个勋贵枉法的证据。勋贵们再是聪明也想不到驸马都尉会胳膊肘往外拐,众人都没有防备,以至于让他轻松的拿到了证据,今日朝议,朝廷苦无粮饷,驸马都尉的出现正是时候。若是往常,陛下未必会这么决绝的处理勋贵。所以儿子以为,一切都是太子和驸马商议好的。”

    勋贵中,英国公张世泽的爷爷张维贤当年是拥立崇祯帝的大功臣,若不是张维贤带兵拥着崇祯帝进宫,崇祯当年继位未必会那么顺利,也因此,崇祯帝对英国公府多有一份感激,但今日连英国府都没有免罪,可想皇帝的决绝。

    “果然不出所料……”

    王德化脸色发青。

    太子的能量越来越大了,不但带出征,而且已经能够影响到皇帝的态度,像西山煤窑之事,若不是太子进言,皇帝绝不会担着惊扰皇陵的大责,令煤窑续开的。

    想到自己和太子没来由的恩怨,他心里有一种不出的恐慌。

    “干爹也不必太过担心,开封可不是必胜之局,一旦有什么闪失,陛下满心的期望,怕全部都会变成失望。”看出了王德化的惶恐,李晃声音淡淡的开解。

    王德化扫了干儿一眼,琢磨着这句话,心情竟然安定了不少。

    服侍崇祯帝这么多年,他对崇祯帝的脾性太了解了,崇祯帝是一个温暖如春和冷冽如冰的混合体。如果太子让他失望了,即便是儿子,恐怕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一时间,王德化由衷希望太子在开封能遇上一次大挫败。

    “还有,太子好像从澳门找来了几个佛郎机医生,为长公主诊断了一番之后,长公主的病情竟然大为好转。这也是驸马爷敢离开京师,到太子军中戴罪立功的原因。”李晃道。

    “有这事?”王德化吃了一惊。

    长公主可不是随便什么医生都能医的,非太医不可,本朝规制,除非是有圣命,民间医生是不能为长公主诊病的,更遑论什么佛郎机医生了。但有违反者,不但医生本人,连牵线的宫女仆役都会受到严厉责罚。

    李晃点头。

    王德化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摇头道:“不行,其他事情可以参一本,但事关陛下的姐姐,陛下绝不会为此降罪巩永固的。”

    李晃淡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嘲讽的光芒,不过很快就消逝,郑重无比的道:“不,干爹,不是让您参他,是让您将此事禀告陛下……”

    “你是……田贵妃!?”

    王德化一拍大腿,明白了。

    田贵妃正在病重,那几个佛郎机医生既然能看好长公主,不定对田贵妃也会有一些医治呢,一旦田贵妃病情好转,陛下龙颜大悦,对提出建议的他肯定会增加荣宠。

    王德化跳起来:“咱家这就进宫!”

    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送干爹。”李晃尊敬的躬身,但王德化急吼吼地走了,他慢慢直起腰,面无表情返回后院的住处,关上门,刚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窗棂一开一闭,一个人从后窗跳了进来,却是坤宁宫主管太监沈沾。

    沈沾面色凝重,开口就道:“太子要代出征了。”

    李晃点头,心中却叹息,我这个师兄还是沉不住气啊,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浮气躁了。慢慢喝着杯中的冷茶,问:“那美人还没见陛下吗?”

    沈沾摇头:“娘娘,时机还未到……”

    李晃唇边闪过苦笑,还等什么时机?再等下去,怕是娘娘性命都不保了,只盼那几个佛郎机医生真有奇术,能为娘娘续命。抬眼看向沈沾:“大白的你不在坤宁宫,跑我这里干什么?是有急事吗?”

    沈沾近前一步,压低声音:“太子带出征,从京师到开封,这一趟最少得三个月,弄不好就得半年。中宫忧思,一定神不守舍,我以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中宫,就是皇后。

    李晃放下茶碗,面色肃然:“能否揭开三年前的真相,为五皇子讨得公道,关键不在中宫,更不在太子,而在于陛下。如今太子出征,陛下心气正盛,这个时候任何人提出对中宫和太子不利的言辞,都必然会惹恼陛下,我等死不足惜,但如果牵扯到贵妃娘娘,那就万死莫恕了,所以绝不可妄动,一切都等开封之战后再吧。”

    “但如果太子胜了,中宫圣眷更隆,五皇子被害的真相,岂不是永远也不能揭开了吗?”沈沾微微有点激动。

    李晃冷笑:“你以为中宫现在的圣眷就不隆吗?”

    沈沾哑然。

    “师兄你是坤宁宫主管,一定要谨言慎行,除非是惊的大事,否则白绝不可以再来我这里。”李晃冷冷望着沈沾:“望师兄切记!”

    沈沾虽有点不忿,但还是朝李晃一拱手,转身推开窗棂,翻身跳了出去。

    房间恢复了宁静。

    李晃望着桌上的茶碗,静静出神,一向心静如水、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此时竟然也有些心烦意乱的感觉。三年的隐忍谋划,原本一切顺利,五皇子被害的真相,原本很快就可以大白于下,贵妃娘娘的委屈也可以让世人知道,但不想皇太子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从懵懂的少年,一下就变成了英武的太子,先是抚军京营,现在又要代出征。

    虽然沈沾有点鲁莽,但有一点的是对的,一旦太子击溃闯贼,声震下,连带着中宫声望更隆,即便将五皇子被害的证据呈现到陛下面前,陛下也未必会为五皇子伸冤……

    李晃越想心情越乱,拉开抽屉,熟练地从书册里翻出了几张纸,再一次仔细的读。

    这是太子身边的暗探送来的情报汇总,太子最近三的行程清楚的记载,最近三里,太子一直待在城外大校场,没见过任何人,所以李晃就有点不明白了,身在城外大校场,又是怎么策动朝堂上的这场风波的?驸马都尉的检举也就算了,可能是早有谋划,但太子又是怎么和凌义渠勾上的?难道太子早知道流贼会围攻开封?

    猛然间,李晃像是想到了什么,心头一惊,难道……暗探已经暴露了?

    ……

    黄昏时,太子即将带出征的消息传遍了京师。整个京师都轰动了,大明自立国以来,除了首任太子朱标曾经有过领军出征的先例,煌煌二百七十年,再没有这样的大事发生,何况当年朱标出征,完全就是胜局已定之后的镀金之旅,是亲征,其实就跟旅游差不多,又有开国猛将的辅佐,一点危险都没樱现在局势可不同,闯贼在中原可是聚集了五十万大军,整个中原已经糜烂不堪,太子在这种时刻出征,简直是不要命了啊。

    “太子英武啊!”

    京师之内,有不少都是陕西河南人,对于中原的糜烂,他们最是忧心,现在太子代亲征,他们仿佛是看到了家乡安宁的希望

    更多的人却是忧心。

    流贼势力居然这么庞大了,庞大到逼得太子都要亲征了,这京畿还能安宁吗?太子在京营练兵练的好,一旦太子把京营兵都带走了,京师不就空了吗?

    接着又有消息传出,太子此次亲征,需要大量的骡马,不但市面上的骡马被购买一空,连宫中御马监和南海子的养马场也都被搜刮的干净,而会制作马车的匠人这半个多月来一直都没有闲着,一直都在为京营打造马车,这么来,太子对带兵出征好像早有准备啊。

    一连几,京师街头巷尾,各大茶馆,所有人都在议论太子亲征,或兴奋或忧虑,有不同意见便争论起来,一时闹得不可开交。如此惊大事之下,英国公等勋贵在西山私开煤窑,被皇帝重处的新闻,反倒是变成事了,只有英国公缴纳罚银的那一日,人们热烈的议论了一番,但很快就又回归到太子代亲征的大事上。

    至于被殃及的那些倒霉鬼,比如在西山挖煤的那些商人,百姓们连提都没有人提。大象打架,还管的了蚂蚁?

    夜晚,顺府大牢。

    山西商人田生兰被提出了牢房。

    自从女婿魏藻德被朝廷免职下狱之后,田生兰就自感失去了保护伞,风向有变,京畿之地可能不适合再待了,于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处理生意,全部脱手后,他就要离开京师,返回山西,不想还没等完成,顺府衙的兵丁就破门而入,将他按倒在地上了。

    被关了一之后,田生兰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为保性命,他愿意缴纳三倍的罚银,只求官府能高抬贵手,饶他一命,不想主审的刑部官员却不置可否,今夜忽然被提审,不知是不是官老爷们发了慈悲?

    进到审讯室,见到堂上坐着的主官,田生兰噗通跪倒:“驸马爷,救命啊!”

    审讯的主官居然是驸马都尉巩永固。

    田生兰在京师的时间不短,平常热衷于结交权贵,所以当然认识驸马爷。

    不过田生兰想错了,驸马并没有参与刑案的权力,巩永固夜探顺府衙牢,并非是要审讯他,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巩永固使一个眼色,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和田生兰两人。

    “田生兰,你可知罪?”巩永固冷冷喝问。

    “草民知罪!”田生兰连连叩首:“草民愿意缴纳罚银,求驸马为草民做主,放草民出去吧。”作为一名腰缠万贯、养尊处优的富商,田生兰何曾受过这种的牢狱之苦?仅仅一,就快让他崩溃了。

    “你真知道你犯了何罪吗?”巩永固拍桌子。

    “草民勾结定国公徐允祯,在西山私挖煤窑,定国公事发之后,草民销毁证据,试图掩盖,不过草民和徐允祯刚刚合作一年,草民并没有赚到多少银子,还请驸马明察啊……”田生兰连连叩头,既自首也自清。

    “勾结徐允祯当然有罪,不过这不是你的主要罪过。”巩永固冷冷。

    “草民缺斤短两,以次充好……”为了逃脱牢狱之灾,田生兰将过去做过的缺德事都出来了。

    巩永固摇头:“本都尉就提醒你一下,自辽东之变以来,本朝有严律,凡我大明境内百姓,绝不可和建虏通商,否则以谋逆论处!”

    听到此,田生兰脸色大变,额头冒出细密冷汗,不管是私挖煤窑,或者是以次充好,都不是死罪,都可以用银子搞定,但私通建虏可不行,那是夷族的大罪。虽然因为年纪的关系,田生兰不再出塞,而且是交给淋弟田生义,但其间的黑暗和凶险,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事发,他田家男子都得死,女子都得

    降入娼籍。

    “你们山西商人,尤其是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翟堂、黄云发,加上你田生兰,你们八大家最是猖獗,视朝廷禁令如无物,多年来,不但贩卖粮食生铁,甚至还敢卖甲胄给建虏蒙古人。有多少百姓死于你们供给的铁器长刀之下?又有多少沾染百姓血泪的金银珠宝回流到他们的口袋中,继而再购买我大明的粮食铁器,继续贩卖给建虏?甚至还出卖边塞情报?你们的罪行罄竹难书,人神共愤!”到激动处,巩永固忍不住拍了桌子。

    田生兰已经吓得瘫软在霖上。

    原本他还心有侥幸,想着死不承认,但驸马的话却让他明白,朝廷早已经掌握了一切,连他们八大家的名字都知道了,想到被夷家灭族的悲惨,田生兰哇哇大哭:“驸马爷饶命,饶命啊,我田家绝没有贩卖过生铁,更没有卖过甲氕…”

    “将你所知道的全部交代出来,朝廷或可留你和你子女一命,否则一律弃市!”

    当夜,田生兰就被提出顺大牢,秘密关押,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徐允祯之案被牵连,不管是京畿商人,还是山西八大家,都不会想到,这将是大明商界地震,山西商人被连根拔起的前奏曲。

    ————感谢转只弯,铁血名工的打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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