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崇祯十五年
    杨嗣昌死后,洪承畴又折在松山,孙传庭刚刚出狱,威望不足,下再没有任何文臣能节制他左良玉。

    但没想到,东宫太子居然代出征。

    这一来,左良玉心中不免有点打鼓。

    太子虽然年幼,但代表的是国本,又是未来的皇帝,如果想像糊弄督抚文臣一样的糊弄皇太子,怕是不可能的。

    虽然跋扈,虽然对各个督抚的命令阴奉阳违,但左良玉心中的界限还是很清楚的,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始终都有一杆秤。太子和文臣不一样,他不能再用对付文官的那一套去对付太子。

    如果太子执意令他在开封死战,他该怎么办呢?

    转念又一想,太子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有很多的传言,太子在殿上舌战群臣,推出了治国四策,又抚军京营,将京营练成了一支强兵,不过左良玉始终有怀疑,即便是马进忠从京师发来密信,告知他京营训练有素,有强兵气象,太子殿下少年英才,才具非同一般时,他依然不能完全相信。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太超群的能力?就算有,也是有人在幕后指点。

    朝堂政事能指点,但军事上面的事情,可不是京师的那群文官所能指点的。

    这么多年的阅历,剿匪形势复杂,就不信糊弄不了一个少年。

    唯一的难点,随太子出征的兵部侍郎吴甡可能会是一个麻烦。

    但再麻烦,也麻烦不过杨嗣昌。

    左良玉已然下定了决心,在没有胜机的情况下,哪怕是太子下达死令,他也不会将所有的本钱都投进去。实在不行,就用一场败裹挟着太子逃走。虽然败了,但他有护驾之功,朝廷应该不会太过责罚他。

    主意打定,左良玉就气定神闲的在汝宁等待。但今早传来的鱼台县大捷的消息却让他犹豫了起来,他隐隐觉得,他对太子的判断可能有误。郝摇旗虽然不是闯营中的绝对主力,但却是一股不可觑的力量,官军几次围剿,都不能将其歼灭,太子的京营一出手,就将其歼灭在鱼台城下,虽然有四路合围,内线作战的优势,但若非有一定的战力,也是不能将郝摇旗的八千骑兵全部歼灭的,由此可知,在太子抚军之后,京营战力大幅提高,不是空穴来空的流言,而是确有其事。马进忠在信中所也都是事实。

    继而推断,太子并不是一个黄口少年,而是有相当的练军治军的水平。

    这一来,左良玉不免忐忑起来。

    如果太子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光杆司令,如果京营还是像过去那样糜烂不堪、不经一战,开封之战需要倚仗他左良玉的情况下,他不但话硬气,在战局不利之时,他完全可以实施“败裹挟太子逃走”的策略。但鱼台县之战证明京营有相当的战力,如果太子到时带着京营死战,他能带兵逃走吗?

    肯定不校

    太子不是督抚,是国本,如果失了太子,崇祯帝涵养再好也不会容他了。

    一时,左良玉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日迎接田守信,左良玉本不想来的,一个宦官,还不值得他平贼将军亲自迎接,但账下幕僚苦劝,田守信代表是的太子,太子是国本,未来的皇帝,不出意外的话,田守信会是将来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得罪田守信,不给田守信面子,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再者,太子殿下对将军的态度不明,从田守信那里或许能探听到一点什么。

    左良玉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这才屈尊前来。

    因为有心事,所以在众人称颂太子的功绩时,左良玉表现的最为冷淡,他只淡淡了一句:“太子英明神武,实是我大明的福气啊。”除此,再不多言。

    相比于左良玉的矜持,保定总兵虎大威却是毫不吝啬他对太子的赞誉之情,在武将群中,他大声的评论着鱼台县之战,就好像他本人在现场一样。原因并不只是因为太子殿下是国本,更不只是为了拍马屁,而是因为一个月前,他意外接收到了六百具来自京师的甲耄和以往的甲胄不同,这一批甲胄不但质量上乘,而且还加了脖甲,工艺更精,防护力更好,明显和工部生产的普通甲胄不同,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一批甲胄出自内廷兵杖局盔甲厂,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要送到他虎大威军中的。

    虎大威大为感动,他和国本素无交往,不明白国本为何如此厚爱于他?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都“简在帝心”是一个将领最大的荣宠,太子殿下想着他,给他送甲胄,不就是“简在帝心”的表现吗?虽然押阅官员严令他不得声张,但虎大威的得意却是藏不住,今论到鱼台县之战,他自然而然就流出了对太子的感激和炙热之情。

    太子为什么对虎大威厚爱?一来是读史,知道虎大威是一员猛将,二来吴甡是虎大威的老长官,通过吴甡,太子对虎大威有了更多的了解。

    虎大威治军严整有战功,喜欢冲锋在前,每战必受伤,但却不善于和上级沟通,很难得到额外的军资和粮饷。崇祯八年就已经是副总兵了,但却不知道扩充兵马,一点都没有学到左良玉收降纳叛、扩充实力的本事,都崇祯十五年了,手下竟然还是一千骑兵,两千步兵的标准配置。

    这样的将官,在明末是凤毛麟角。

    虎大威是榆林人,本塞外降卒,从军有功,累官至山西参将,崇祯七年,山西巡抚吴甡视察军中,发现诸将中惟虎大威、猛如虎、沈毅的兵马可堪一战,遂委任。崇祯八年,虎大威和猛如虎在代山击破流贼,吴甡荐二人忠勇,虎大威、,猛如虎都进为副总兵,其冬以扼贼功,又加署都督佥事。

    白话讲,虎大威和猛如虎都是吴甡一手提拔起来的。

    猛如虎去年在南阳被李自成团团包围,城破后猛如虎和流贼展开巷战,他大喊着往返冲击,鲜血染红了战袍和衣袖。经过唐王府门口时,他朝北叩头在地,感谢皇上对他的大恩,自称没力气打下去了,话未完,就被流贼乱枪戳死。

    猛如虎死后,朝廷在中原战场敢于冲杀的猛将就只剩下一个虎大威了。

    明史记载,虎大威其所率军兵虽仅有数千全却常常被指挥围剿流贼的总督杨嗣昌、杨文岳等视为主力。虎大威横纵一千里,大百余战,最后战死在汝宁,论者贤之。

    穿越而来,朱慈烺对每一个忠于王事的忠臣烈子,都想法设法的在照顾,在重用,虎大威这样的猛将当然不能放过,只不过现今他给不了虎大威什么,只能将盔甲厂的好甲胄送一批给虎大威,希望虎大威麾下的勇士们能少受伤,少战死。

    虎大威的热烈,方国安,杨德政,包括通州副将姜名武等人都是连连点头。

    歼敌八千人,对左良玉虎大威这样的剿贼悍将来,并不算什么值得称赞的大功劳,但对国本却意义非凡,对提升京营乃至整个官军的士气,都有不的作用。最重要的是,太子证明,他带领的并不是一支孱弱之师。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朝廷不用丁启睿,而用太子“代出征”,最大的用意就是要节制不听指挥的各路总兵,虎大威方国安等人都自认遵守命令,无论丁启睿还是太子,对他们来,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区别在于左良玉。

    太子亲征之下,一向桀骜的左良玉想必会收敛不少,他们这些军镇面对的压力,也会随之减轻不少,所以和左良玉的忐忑不同,虎大威等人对太子亲征是极其支持的。

    武将如此,丁启睿和杨文岳更是如此了。

    两人最头疼的两件事,一是剿匪,二就是如何节制左良玉?尤其是丁启睿,虽然他在甘肃巡抚的任上果决的处置了乱兵叛乱,稳定了甘肃镇的局面,但他的才具也就是一省的巡抚,面对中原剿匪这么大的盘子,他始终缺乏掌控力和决断力,刚开始还有些胆气,两年剿匪下来,他胆气已经被磨砺的精光。三月份,汪乔年驰援左良玉之战,原本应该是他的任务,但他却百般推脱,缩在固城不敢动,汪乔年倒是实在,千里迢迢地从陕西杀了出来,结果陷入李自成的重围,为国尽忠。

    经此一次,丁启睿更加心了,只恐自己步了汪乔年的后尘,面对开封之战,他的恐惧超过任何人,他清楚的知道,只要一个不慎,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被朝廷论罪处死。

    但身为督师,却避无可避。

    正惶恐之时,一个大的好消息从而降。

    太子代出征。

    如此一来,节制左良玉,令左良玉听从命令,奋勇杀贼的人就不再是他,而是太子了。他只用配合太子,出言献策,做好幕僚的工作就好了,即便败了,朝廷追究责任,第一责任人也会是随同太子出征的兵部侍郎吴甡,而不是他,你他如何能不喜?

    日上中午之时,东宫典玺的车驾终于是出现了。一百名三千营骑兵开路,另一百名武襄左卫护卫,田守信佟定方一行人沿着官道浩浩荡荡而来。远远望见汝宁文武都已经在城门口恭候,田守信不敢托大,急急下马,步行向城门口走去。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丁启睿杨文岳等人见到田守信却都是一脸亲热,宛如是故人一般。虎大威等武将也都是恭敬,唯有左良玉有点冷,端着“平贼将军”的架子。田守信记着太子的叮嘱,当左良玉见礼时,他急忙还礼:“左帅客气,左帅威名,咱家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见东宫典玺这么客气,左良玉也不能再端着架子,脸上露出微笑:“公公谬赞,末将实不敢当。”

    见礼完毕,一行人簇拥着田守信进城。

    田守信身边的那个英武将颇引人注目,在场的文官武将都猜测,他可能就是在鱼台县之战中大显神威的京营中军官佟定方,不过却也没有人敢问。除了佟定方,护卫的武襄左卫和三千营也引起了众武将的注意,武襄左卫是皇帝亲卫,很少出京,三千营虽然有过出京平乱的先例,但受创严重,这些年缩在京师,已经是悄无声息,早没有当年的威风。此次解围开封,两支精骑随太子一起出京,这两百骑兵盔明甲亮,士卒皆健壮有力,目光炯炯,一看就知道是劲兵,由此可知,太子抚军之下的京营,也必然是有相当战力的。

    想明白这一点,众武将都是心安。

    有京营相助,太子又“代出征”,这一次解围开封,应该会顺利吧?

    汝宁,河南八府之一(府治在现在的汝南县),古称蔡州,历史上,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虽不盛大,但却影响深远的战役。兴二年(1233年),金朝最后一位皇帝金哀宗死守蔡州,面对蒙宋联军,进行了最后的抵抗,城破前夕,金哀宗自缢于幽兰轩。

    金哀宗曾对侍臣:“我为金紫光禄大夫十年,当太子十年,当皇帝十年,自知没有什么大的过恶,死无恨矣。所恨祖宗传祚百余年,至我而绝,与自古荒淫暴君同为亡国之主,只是这一点让我耿耿于怀……自古以来,没有不亡的国家,亡国之君往往为人辱囚,或被绑缚献俘,或跪于殿庭受辱,或关闭于空房。朕绝对不会到这个地步!众爱卿你们看着,朕志决矣!”

    金虽亡,但金哀宗表现出的“君主死社稷”的气节却受到历代的崇敬。

    四百年之后,大明崇祯皇帝亦是如此,但比金哀宗更决绝的是,在自缢之前,崇祯帝挥剑砍杀自己的妻女,泪洒坤宁宫,死后亦无人收尸,被曝晒十日之久。

    汝宁是金朝皇帝的坟墓,如果太子不能在开封取得胜利,汝宁也必然会成为大明皇帝的一张催命符。

    ————感谢“转只弯、为了明努力、金瀚仙宫道主”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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