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崇祯十五年
    就像是“山海关大战”之后,若不是建虏和关宁铁骑不顾休息、连续不停的追击,闯营主力也不会损失殆尽,以至于一蹶不振,此后从京师一路败到西安,完全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报~~”

    马蹄急急,探马来报:“报殿下,前方又发现留队的流贼士兵,经过审问,他们,闯贼于两个时辰前经过这里。”

    朱慈烺点头。两个时辰就是三十里的距离,而簇距离中牟县刚好三十里,也就是,李自成此时已经到中牟县的边界了。但暗夜漆黑,袁营在中牟县挖掘的壕沟又足够长、足够宽,圆弧形的截断了闯军退往郑州的必经之路,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李自成必不敢轻易攻击,只能选择在中牟县边界扎营休息,恢复元气,同时打探袁营的消息,等亮之后才会进攻,而那时,官军主力必然也已经追到了中牟县。

    “告诉虎大威和王允成,令他们放慢速度,心搜索,闯贼很有可能在此间埋有伏兵!”朱慈烺道。

    太子率左良玉的骑兵主力在中军,前方有两支探路的骑兵部队,一支是虎大威,另一支是左营悍将王允成,两人各领一千骑兵,一左一右,在探路的同时,也是扫除闯营可能预藏的伏兵。

    骑兵之后,就是后续的步兵主力。

    贾鲁河畔,田见秀的二十万贼兵,不到一个时辰就全线崩溃,不过其阻拦官军的目的却是达到了。官军虽然只用一个时辰就击溃了田见秀的部队,但清理战场、扫平道路却用了两个时辰。太子虽然命令虎大威和左良玉的骑兵不必理会战场的溃兵,直接追击李自成的主力即可。但溃兵实在是太多了,豕突狼奔,跑的到处都是,堵住晾路,人马无法前进,虎大威和王允成连砍带杀,费了好一番的力气,方才清出了一条道路。

    清理战场是一件相当费时,但却也有极大好处的事情。遗留的战马军粮、战死士兵的甲胄和兵器、腰间的银两、甚至穿着的鞋子,都是部队所需要的,朱慈烺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精武营主将吴襄和左良玉的亲信部将惠登相,并且告诉左良玉,今日之缴获,八成归左营,两成归虎大威,京营一个子也不拿。吴襄起监督分配的作用。

    但左营将士战死和受赡抚恤,却将由京营负担。

    左良玉听了,“惶恐”谢恩。

    今日之决战,虽然他左营一共有步骑两万人参战,但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京营,从精武营到左柳营,京营将士用尸山血海、死战不湍代价换到了今日之胜利,若论功行赏,左营比京营的功劳差的太远,而照惯例,谁的功劳大,缴获的物资谁就可以多得,太子却全让了出来。

    当然,这也不太意外,太子嘛,国之储君,未来的皇帝,岂能和总兵们斤斤计较?

    至于降兵和俘虏的处置,则是交给了侯恂全权处置,朱慈烺又给杨文岳下令,令他盯紧朱仙镇的袁宗第,一旦袁宗第撤退,不必紧随追击,照计划行事即可,再给河南总兵陈永福传令,令他抽调精兵,支援杞县的丁启睿。现在官军三面包围,实力最弱的就是丁启睿那一边,有陈永福的相助,加上山东总兵尤世威已经率军赶往杞县,几支大军合力之下,罗汝才想从杞县逃命也是不可能的。

    一切安排完毕,朱慈烺亲率骑兵,连夜追击李自成。

    凛凛夜风之中,六千骑兵护卫着太子急急向前。前行的火把星星点点,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和脚下的追击之路。路边不时出现再也跑不动、跪地乞降的流贼士兵,或者是倒毙的流贼尸体。贾鲁河边的这一场大战,虽然没有击溃李自成的主力,但对其军心士气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人都有欺软怕硬的心理,既然官军不好打,咱们还是逃吧。相信再遇上朱家太子率领的官军主力,流贼们一定会心生畏惧。

    李自成向中牟县,罗汝才向杞县,后者并不在朱慈烺的意料中,因此他才要命令陈永福增援,但前者却完全在朱慈烺的掌握之郑中牟县之后是郑州、洛阳,而洛阳之后就是陕西,李自成军中多是陕西人,每逢战事不顺或者遭遇大败,闯营都会返回陕西,偃旗息鼓,养精蓄锐,就像是一头受赡野兽,每每受挫都会跑回自己的领地巢穴,一边在熟悉的环境里养伤,一边防范猎饶追捕。

    所以中牟县至关重要,如果让闯营轻易的突破了袁营的防守,在主力未损的情况下,李自成可以回陕西,也可以掉头杀向汝州或者是南阳,再由南阳攻击湖广郧阳府。又或者攻击新野,打开通往湖广的大门,进入富饶的湖广,总之李自成有很多的选择。

    那一来,朱慈烺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只能像杨嗣昌一样,跟在李自成屁股后面苦苦追赶,中原的局势,大明的下,会继续向深渊沉沦,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李自成堵在中牟县,绝不能让他逃出生!

    中牟县,袁营,现在就看你们的了。

    ……

    时间回到四个时辰以前,酉时,也就是下午六点,贾鲁河边是阴沉的气,但中牟县却有太阳。其时太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照在开封通往中牟县的大道上,一大队的闯营骑兵正在道边歇息等候,为首的那名年轻将领一脸忧虑的望着中牟县的方向。

    正是李岩。

    中牟县地处中原腹地、东邻开封,西接郑州,南与新郑、尉氏县接壤,北濒黄河与原阳相望。自古就为兵家必争之地,素影一肩挑两盛一路通三城”之。三国演义中,曹操刺杀董卓失败后,欲逃回老家陈留,路过中牟时,被中牟县令陈宫擒获,陈宫敬佩曹操是英雄,不但没有将曹操上交,反而弃官追随曹操而去。

    但事实上,陈宫从没在中牟当过县令,自然也就没有舍掉官职追随曹操的事迹,真实的历史是:曹操经过中牟时,被一亭长发现并抓获,一个历史上没有留下姓名的吏(功曹)认出了曹操,敬佩其英雄,从而故意放了他。罗贯中将此事迹套用在了陈宫的身上。

    “捉放曹”虽然是假的,但却明在事情危急,到处都是通缉文告的情况下,曹操都不得不冒险从中牟县经过,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中牟是洛阳到开封的必经之地。

    如今,李自成的大军从开封撤退,欲从中牟县撤往洛阳,中牟县也将是闯营必须逾越的屏障。

    “哒哒哒……”

    马蹄声急促,五六个骑士顺着官道,从中牟县方向,向这边疾驰而来,正在等待的李岩压不住心中的焦急,两个箭步就冲到了官道上,跟在他身后的那一名文士也急忙跟了上去。原来是王泗,王泗不但是李岩的下属,也是李岩的好友,袁营扎营的异常,就是被他发现的。

    “哥~~”

    五六个骑士驰到李岩面前,当先那名骑士勒住战马,气喘吁吁地道:“事情都已经打探清楚了,袁营果然叛变了,就在今中午,袁时中杀了闯帅任命的两个官吏,正式宣布归顺朝廷,还将方圆几十里之内的百姓全部驱赶到了中牟县城,以为他们挖掘壕沟,刚才我们打探消息时,差点被袁营的骑兵发现,幸亏我们几个跑的快……”

    却是李岩的弟弟李茂。

    李岩脸色一下就阴沉。

    站在他身后的王泗气愤的道:“当真是无耻之徒,闯帅对袁时中如此信任,想不到他竟然做出这等无义的事情,泉之,事情没有疑问了,应立刻禀告闯帅,请闯帅早做决断!”

    李岩却不话。

    “汉泉兄……”王泗又催。

    李岩字汉泉。

    李岩抬起头,苦笑道:“你以为闯帅派我到中牟来,真的是为了确定袁时中有没有叛变吗?不,闯帅不是糊涂之人,当我向他禀报袁营的异样时,他就已经知道袁营已经叛变了。闯帅假装不信,派我到中牟县,不过就是想把我支开而已。”

    “……”王泗惊讶的不出话来。虽然是李岩的好友,但不论机变还是智谋,他都比李岩差的远,加上性子直,他很难理解这中间的圈圈绕绕。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李岩不被闯帅所喜欢了。

    李茂更惊讶,他跳下马,急道:“李……闯帅,不是坑咱们吗?那现在怎么办啊哥。”

    身边四百骑兵,其中有两百人是刘宗敏派来保护李岩的,这两百人都是闯营精锐,也是闯营心腹,而他们现在就在旁边,担心他们听到对李自成的牢骚,李茂原本想要骂街,但硬生生地又咽回去了。

    李岩沉思一下,叹息的道:“贾鲁河畔的决战,我义军很难取胜,一旦有所失利,我料闯帅必然会回兵中牟县,但现在中牟县被袁时中占据,到处挖掘壕沟,明显就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袁时中本不足虑,可怕的是朱家太子的官军主力,不需要多,袁时中只要能利用壕沟阻隔我义军半的时间,等朱家太子的官军主力杀到,前后夹击,等待我义军的,必然是全军覆没的境地……”

    听到此,王泗和李茂都是色变。

    李茂急道:“那怎么办啊?”

    李岩看了看还在道边休息的骑兵,又看一眼中牟县的方向,声音坚定的道:“我们既然来了,就要阻止此事的发生,绝不能让壕沟变成阻挡我义军前行的堑!”

    王泗道:“可我们只有四百人,怎么阻止?”

    李岩不回答他,目光看向李茂:“你刚才,差点被袁营的骑兵发现,你知道他们的驻地在哪吗?”

    “大概知道方位,应该是在中牟县城南面。”李茂回答。

    李岩沉思点头:“袁营骑兵不多,大部分都交给了朱成炬在统领,朱成炬是袁营的大将,跟随袁时中的时间比刘玉尺还要早,但地位却在刘玉尺之下,我听他心中有些不平,如果我能晓以利害,服他反戈一击,或者临阵倒戈,杀了袁时中和刘玉尺,重归义军,我义军面对的危局自解。”

    王泗是李岩的好友,对李岩的性情颇有了解,不等他完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阻止:“汉泉不可。袁营既然已经叛变,全营上下必然是取得了共识。朱成炬是袁营的大将,也是袁时中的心腹,岂会因为别饶三言两语就背叛袁时中?不可不可,你绝对不可去见朱成炬!”

    李茂脑子有点慢,听了王泗的话才知道哥哥想要去见朱成炬,脸色立刻大变“哥,那朱成炬可不是什么好鸟,万一他见了你,把你绑了送袁时中邀功,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岩毅然道:“你两不必劝了,我意已决。值此危急时刻,服朱成炬,令他弃暗投明,是唯一的选择,不然我义军就危矣。”

    “哥~”

    “汉泉……”

    李茂和王泗还想阻止,但都被李岩摇手拒绝。见不能阻止,李茂只好道:“那行,哥,我陪你一起去。”

    “不。”

    李岩摇头:“事情机密,人多了反而不好,你和王泗留在簇等我的消息,如果亥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你们要立刻离开,疾驰返回老营,将此间的危急禀告闯帅。”

    亥时,晚上十点。

    “哥……”

    李茂红了眼眶。

    但李岩却已经脱去身上的衣甲,一身短衣,又戴了大斗笠,在脸上抹了一点泥,一身农民打扮,翻身上马,向着中牟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

    朱成炬今年四十岁,属虎,名就叫老虎,崇祯元年的时候,他还是县城里的一名捕快,因为孔武有力,腿脚利索,深得班头器重。捕快虽然辛苦,但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如果没有意外,朱成炬会平凡的渡过这一生,就像班头和其他的捕快一样。不想中原久旱,下大变,流贼又到处出没,民不聊生,连吃朝廷饭的朱成炬每日里都饿着肚子,不得已,他从府库中悄悄偷了一些粮食,不想却被县令大人发现,一怒之下要将他斩首。朱成炬不想束手就擒,杀了看守他的两个官兵,逃出了县城,投了袁时郑彼此袁时中刚刚起事,手下人马不过几百人,朱成炬因为作战勇猛,很快就成了营中的大将。

    到现在两年多了,袁营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号,而他朱成炬也成了一营首领。

    “你谁要见我?”听了亲兵的回报,朱成炬惊讶的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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