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崇祯十五年
    崇祯帝忽然退朝,群臣都是惊讶,崇祯帝可是一个风就是雨的急脾气,有什么事情,恨不得现在决定了,明就干,今日朝议,群臣对国债基本达成了共识,照崇祯帝过往的脾气,应该立刻就下旨。毕竟今日已经是腊月初六,年关在即,时间一刻也不容拖延啊。

    但想不到,崇祯帝居然就这么转身走了。

    群臣惊异,朱慈烺心中却是苦笑,他知道,那四句童谣,终究是影响了崇祯帝,令崇祯帝对他提出的政策,不免生出了警惕……

    “周阁老,蒋阁老,陛下令你二人去。”

    下了御台的司礼监掌印王之心,来到周延儒面前,微笑拱手。

    周延儒和蒋德璟还礼,跟着王之心去了。

    过往,太子朱慈烺一定会跟着崇祯帝去到乾清宫后面的暖阁,父子两人议论几句,没什么事情了,他才会离开,但今日他在暖阁前等了很久,但却迟迟等不到父皇的召见,只隐隐听见周延儒和蒋德璟就“国债”进行争辩……

    过了很久,终于,周延儒和蒋德璟从暖阁里面走出来了,两人向朱慈烺行礼,都是面色凝重,所以朱慈烺也看不出究竟谁胜谁负?

    周延儒和蒋德璟离开,急急往内阁值房而去了。

    “殿下,陛下召你。”内监秦方出现在暖阁门口。

    朱慈烺迈步进入。

    崇祯帝正在暖阁中踱步,脸色一如既往的疲惫,黄太吉的死,只令他高兴了半,焦头烂额的国事,随即就又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见太子跪拜,他也不话,直到太子跪拜许久,他才站住了脚步,望着儿子,用他略显焦躁、但又有点无奈的语气道:“国债之事……朕同意了,就由你领衔督办。”

    “是,儿臣遵旨。”朱慈烺心中一松,急忙跪拜,心知父皇还是脑袋清醒、知大事的。

    “但你要记住,千万不可扰民,购买国债,一律自愿,绝不能强买强卖!”

    崇祯帝声音又严厉。

    “是,儿臣谨记。”

    崇祯帝望着儿子,忽然又轻轻一叹:“令人拿真金白银换纸,绝非容易之事,如果不能成功,你也不必强求。”

    “是。”朱慈烺知道,崇祯帝一定是想到了四年前的灰头土脸,四年前,作为皇帝的他都没有做到,现在的太子,能行吗?

    崇祯帝摆手:“去忙吧。”

    “儿臣告退。”

    等太子退出,崇祯帝望着太子离开的方向,脸色沉沉。

    ……

    虽然崇祯帝有所犹豫,但终于是把国债之事,交在了朱慈烺的肩膀上。

    朱慈烺顾不上父皇心中那地忌惮,他现在只想把这件火烧眉毛的事情办好。

    从皇宫离开,朱慈烺直奔户部,和傅永淳、王鳌永商议,又召集户部各司郎中和主事,就国债和国债券的印制和数目,进行详细探讨。

    “国债能不能成功发行,又能不能筹集到一百万两,一个关键是制度,另一个关键是宣传,制度令百姓商人相信,朝廷明年可以还钱;宣传则是让更多的百姓和商人知道,朝廷发行国债的用意和用途,令他们知道,他们不止是在购买国债,也是在为国分忧……”

    具体细节,朱慈烺不干涉,他只是把中心思想向众官员讲明。

    “臣等明白。”

    有太子坐镇和领衔,傅永淳王鳌永都是心气大增,比起阁员,太子殿下的号召力,显然更强,不其他,只京师里的商人,估计就得卖太子殿下的面子……

    “勋贵那边,由本宫负责,官员,由内阁和吏部督导,宣传,则是你户部和顺府府衙的责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总之,三之内,京师每一个百姓和商人,都必须了解和知道国债,如果做不到,唯你傅永淳是问!”朱慈烺道。

    “是。”傅永淳拱手,额头却冒出了冷汗。

    “去忙吧,第一张国债券印出来之后,要先送到十王府,本宫要亲自看。”朱慈烺道。

    “是。”

    从户部离开之时,已经是中午了,唐亮问是不是回府,朱慈烺却去军营,午饭也在军营解决,于是,太子车马出了户部,往德胜门东街的精武营驻地而去。

    经过黄华坊时,唐亮忽然道:“殿下,那里就是黄华坊。”

    朱慈烺知道他在什么,点点头,并不多言。

    唐亮却扭着脖子,不住的朝黄华坊观望,口中声道:“好久没见宝,怪想他的……”

    颜灵素和他两岁的弟弟颜灵璧就住在黄华坊,平日在京的时候,每隔两,唐亮就会去看他们一次,但建虏入塞,唐亮跟随太子出征,一别两个多月,昨日回到京师,又忙地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去见他们姐弟,唐亮心中不免想念。

    朱慈烺虽然没有扭头往黄华坊看,但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颜灵素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的倩影,又想到开封之战时,她衣服褴褛,抱着弟弟在荒野求生的坚强,还有那洗去脸上的黑垢,露出雪白容颜的惊艳,心中不禁甚是思念。

    但家国军事,暂时的,他还没有时间见他们。

    另外,今日是张国维吴三桂周遇吉等有功将士离京之日,照朱慈烺的本心,他原本是想要送别一下,以增加双方的感情,不过眼下局势太敏感,他不宜张扬,只能放弃。

    ……

    下午申时(3点),京师九门,连同各个主要街道,都贴出了朝廷的最新告示。

    朝廷要发国债!

    初听到国债,从士子百姓到商人都是惊讶,国债是个什么东西?但看完告示,立刻就恍然。

    “……建虏入塞,运河中断,南方钱粮难以北运,而恰逢年关,百姓流离,陛下甚忧。”

    “太子提议,发行国债,所得金银,全部用于赈济百姓……

    “一年为期,年息五厘,朝廷到期归还,连本带息,绝不拖欠。”

    “国债券可抵赋税。”

    “望商贾义士、市井贤达,慷慨解囊,购买国债,上解圣忧,下慰百姓,”

    ……

    消息一出,立刻就在京师里面掀起轰动。

    先是太子击退建虏,接着关于太子的流言在京师忽然而起,东厂锦衣卫侦骑四处,喝令不得传播流言,以免中建虏的诡计,而京师百姓还没有回过味来,朝廷却又有发行国债的大消息。

    和崇祯十二年,崇祯帝号召勋贵百官募捐相比,这一次的动静好像更大,上一次崇祯帝只是发了圣旨,影响也只在勋贵和百官之间,但这一次,却是大张旗鼓的张贴告示,直接点名商人巨贾,而且从国债券的票额来看,有十两的票,明显就是针对一般的富商家的。

    “朝廷借银子就够新鲜的了,想不到还有利息!”

    “是,隔壁王掌柜去年借人银子,利息五厘,想不到朝廷利息也是五厘。”

    “王掌柜借钱,没人敢不还,但如果朝廷不还,你敢去要吗?到时不但利息,怕是本金也拿不回啊。

    “是啊是啊,官子两张口,这事咱老百姓还是少参与。”

    “不错,不过就是巧立名目,收刮百姓罢了。”

    百姓议论纷纷,第一直觉都是要离朝廷和官府远一点,免得被殃及。

    不过在纷乱之中,却也有一些不同意见。

    “此事是太子殿下总揽,太子乃是我大明国本,既然了按期兑现,朝廷到时应该不敢推脱吧?不然太子何以面对下人?再者,只不过一百万两银子,我大明富有四海,但使建虏不来,朝廷明年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应该能做到吧?”

    “能是能,就怕朝廷到时不肯做。”

    “如果不做,那就是坠了太子的名声,太子爷可是我大明未来的皇帝,金口玉言,难道还没有登基,就要失信于下的百姓吗?”

    “听你这么一,倒是可以一试……”

    “算了吧,官员都还没有买,你们着什么急?”

    有商人却已经在打算盘了,年息五厘,这笔借钱生意可以做,唯一担心的是,朝廷会赖账……

    “哎,我听你和户部的张主事和朋友,不如去打听打听,他在户部,知道的消息,一定比我们多。”

    也有贤达在忧心忡忡:“我大明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一百万两也要向百姓借?唉,唉,唉!”

    ……

    黄华坊,一间幽静清雅的院里,一个三岁左右,穿着粗布棉服,脸冻的通红的孩童穿院而过,跑进西屋的织房里,张着手,喊道:“姐姐,姐姐~~”

    已经是腊月,穿窗而进的午后阳光一点都不温暖,织布机的后面,一个年轻女子身着素衣,正在织布机后吱吱呀呀的织布,不时呵手,驱赶双手上的寒意,听见弟弟的呼喊,抬起头,微微一笑,阳光照着她的脸,容颜雪白,相貌绝美,微笑时露出一口贝壳般的玉齿。

    “慢点,慢点。”

    孩童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笑着追了进来,进屋之后,发现温度不对,急忙走到铁炉边,用叉子拨亮了炉火,口中道:“姑娘你怎么又压住了火?这多冷啊,唐公公要是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

    女子也不话,只是抱住弟弟笑。用脸贴住弟弟的脸蛋,声什么。

    脚步声响,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厮走了进来,进屋就躬身行礼,然后急急道:“姑娘,打听清楚了,彻底打听清楚了,发行国债确实是太子倡议的,太子号召大家认购,利息五厘,十两银子,明年还十两五钱呢。”

    女子哦了一声,心中立刻做了决定,既然是太子倡议,她就能一定要支持,但她却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这一年来,她织布卖钱,满打满算,也不过才赚了一两银子,其他九两,她又向哪里凑去呢?

    妇人和厮都已经看出了女子的心意,相互一看,妇人上前道:“姑娘,太子殿下号召认购国债,指的是家有余财的人,像普通百姓,哪能有十两银子?姑娘有这心意就可以了,殿下必不会见怪的……”

    厮也点头:“是啊姑娘,的也想认购,但的连半钱银子都没有啊。”

    女子却不话,而是看向淋弟的脖颈,在弟弟的脖颈下,贴身的衣物里,有弟弟满月时,父亲请工匠为弟弟打造的银锁,最少价值八两银子,加上积攒的一两多银子,差不多就够了。

    弟弟却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他只是伸出胖乎乎地手,抱着姐姐笑。

    姐姐眼中现出坚毅之色,低声:“弟弟,姐和你商量一件事……”

    ……

    嘉定伯府。

    花厅后面的暖阁中,嘉定伯周奎正在砸核桃吃,他吃的极其仔细,连夹缝里的核桃肉,都要用针一一抠出来,一点都不浪费的送入口中,每吃一次,他老脸上都会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自从去年被那可恶的外孙,一下子敲诈了数万两银子之后,周奎虽然没有病,但却也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每日里长吁短叹,对影发呆,心疼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数万银两,一下子就化成了乌有--没有穷过,就不知道贫困的艰难,不知道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周奎家户,商人出身,从是吃了大苦的,对银子的意义,太了解不过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即便女儿成了一国之母,自己还被封为了嘉定伯,以后再不用为生机发愁了,但骨子里的穷酸,却是永远也改不了。

    相比于周奎,国舅爷周镜的脑子还比较清楚的,他认为,都是外面的店铺和那些不长眼的狗腿子,给嘉定伯府惹了祸、招来了风雨,既然经商之事已经被太子发现,且府里也并不缺银子,不如就此斩断,将店铺全部变卖,以后老老实实的做国丈、国舅就可以了。也省得再有什么灾祸。

    但周奎却舍不得,这些店铺都是他一点一点经营起来的,虽然被太子夺去大半,但依然还有不少的产业,就这么交出去,实在不甘心。

    周奎不同意,周镜也无可奈何。

    于是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幸阅是,这一年多来,太子并没有再为难自己的外公,不论是带兵出征,义卖字画,还是招募钱粮,太子一次也没有在嘉定伯府出现过,伯府开在京师的几家店铺,也都是安安稳稳,照常经营,周奎不安的心,渐渐稳定了下来,而随着太子的节节胜利和声望升高,原本对太子颇有微词和不满,认为太子不顾亲情,不是好外孙的周奎,对外孙的印象,也渐渐好了起来---让他出银子,他是不愿意的,但如果只是鼓掌喝彩,他还是很愿意将所有的热情,都灌给自己外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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