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忠骑马在唐进一旁,叹了口气,“也不知总兵大人这一趟会不会顺利,哎……”

    唐进却抿着唇没有吭声,打马转身,朝着城内走去。

    唐小磊瞧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父亲与他说话,竟当做没听到,当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

    唐忠责备道:“他是少主人,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唐小磊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

    唐进回到唐家的时候,封长情正在院子里练剑。

    她的剑法也是唐进教的,经过她这一段时间勤加练习,已经很有成效,剑气凌厉,身形矫捷,剑法如同那枪法一样,没有半分花哨,都是要命的招式。

    封长情看到了唐进,忽然挽了个剑花,朝他攻了过来。

    唐进眉微挑,弯腰躲过,并且在她下一招逼来之前后退数丈。

    封长情却又攻了过来。

    唐进眉挑的更高了,也不去躲,竟空手和她走了二十几招,乘着封长情招式漏洞,忽然栖身而上,握住了她握剑的手腕,一拉一扯,把封长情扯的朝他自己的身上撞去,封长情吓了一跳,深怕剑伤了他,一松手,剑掉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封长情瞪着他。

    “想揍我,嗯?”唐进盯着封长情的眼睛,“你是我教的,你有多少斤两,我会不知道么?”

    被他看穿心思,封长情索性更用力的瞪着他,“放开!”

    唐进倒也没和她对着干。

    一松手,封长情立即跳到了老远的地方,把剑捡起来,就朝着屋里走去。

    唐进一怔,大步追了上去,在她拍门之前闪进了屋里,撑着门板不让关门,“咱们好好聊聊,嗯?”

    封长情掀了掀眼皮,“你现在又想聊了?”昨晚不是不想聊么?!

    唐进叹息:“我昨天没想好,现在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唐进一本正经的道:“你对我这么好,必定是喜欢极了我的——”

    封长情瞪着他,立即朝唐进踹了一脚。

    唐进不但躲过,还把她脚踝握在手中。

    封长情一僵,想抽又抽不回,想踢又使不上力,而且唐进还用一种戏谑而复杂的视线看她,霎时就让她恼羞成怒,朝着唐进挥拳揍去。

    刚才用剑砍的时候,封长情尚且还留有余地,怕伤着他,这次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她虽是唐进教的,但她天赋极高,出手又快,唐进险险躲过她几拳,又一拳飞快袭来,他躲闪不及,竟然结结实实揍到了他的下巴上。

    两人一起这么久,唐进还是第一次挨她的拳头,她力大无比,这一拳过来直接揍的唐进脸都歪到了一旁,下颌的骨头都痛的似乎是要裂开了。

    封长情气头上不管不顾的揍人,只是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应该不是唐进的对手,所以没想到自己的拳头能碰得到唐进,看他疼的呲牙咧嘴就给愣了一下,可就是这一点功夫的愣神,唐进忽然双手齐出把她手脚全部制住,两人一个转身,砰一声,唐进就把封长情压在了门板上。

    唐进用左手反剪着封长情的双手,右手摸了摸下颌,漆黑而深沉的眼眸深处危险浮动,“下手这么重,谋杀亲夫?!”

    封长情脸色胀红,动弹不得,倔强的瞪着他,不甘服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放开!”

    唐进危险的靠近她些许,呼吸就在她颊边喷洒,她僵着身子不敢动,神经紧绷,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你做什么——”

    “做什么?”唐进轻笑,“你那日说要盖章,盖的不够深刻。”

    盖章。

    盖章?!

    封长情太阳穴突突直跳,瞪着他越靠越近的俊脸,男人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充满危险和侵略性,封长情竟然一时无法反应,她的确心里很喜欢唐进,可却不喜欢被人强迫着亲近,眼睛里燃烧着一簇火焰,心里也有些生气。

    他越靠越近,鼻尖抵着她的额头,叹息:“也不知是谁,那夜霸气侧漏的说要盖章来这,这才几日,说过的话就想不认了?还用这种杀人的眼光瞪着我。”说完就把她放开,退到了窗边去照镜子。

    封长情:……

    她一惯吃软不吃硬,如果唐进非要强着来,那她就真的生气了,可偏唐进紧要关头忽然就露出这种又萧索又委屈的神情来,而且还很配合的下颌抽动了一下。

    封长情当然知道自己的手有多重,刚才可是没考虑什么,那一拳用足了力道。

    不会是真的把他伤到了吧?

    封长情默了默,“疼吗?”

    她走到唐进身边,手试探着碰了一下自己打中的位置,唐进立即嘶了一声。

    这是真疼,不是装的。

    封长情手一僵,想道歉,又生生把“对不起”三个字咽了回去,气骂:“活该!”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手底下却很快去翻找药罐,可唐进给她准备了很多药罐,拳脚打的,该用哪个?

    “青玉那只。”

    唐进友善的提醒。

    封长情快速拿了瓶子过来,拔了塞子,沾了些许药膏往唐进的下颌上抹。

    唐进坐在凳子上由着她折腾,一边点了点伤处一边道:“你下手当真是重,瞧瞧,这不过眨眼的功夫,都肿成了这样,我瞧这几日我是不用出门了。”

    封长情没好气:“你讨打。”

    唐进道:“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你非要揍人。”

    封长情收拾药罐的手滞了滞,没有吭声。

    唐进起身过去抓住她的手,十分认真的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这样?”

    封长情看他:“哪样?”

    “我的确有我想做的事情,对我来说,这件事情很重要。”唐进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与你说,是怕你多想,怕你担心。”

    封长情幽幽看他:“你不与我说,难道我就不会多想,不会担心?”

    她本就是个容易多想的性子,昨夜甚至彻夜未眠。

    唐进叹息:“我当然知道,你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

    封长情垂着眼眸,等他的后话。

    唐进扶着她的肩膀,把她纳入怀中,慢慢道:“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想控制常州,但我并没有那份造反的心,造反多累啊。”

    “那你想干嘛?难不成你想占地为王?”封长情从他怀中抬头,不小心碰到了伤处,痛的唐进又是龇牙咧嘴。

    “我就是占地为王,我也不占常州这块地,这里是关中要塞,多少人虎视眈眈的地方,占这里为王那不是找打么?”唐进瞪她一眼:“我的目标是白瑾年。”

    封长情挑眉,“这话怎么听怎么有股不寻常的味道。”

    “你……”唐进无语片刻,没好气的道:“你平常都是很聪明的,在这件事情上怎么这么一根筋?我喜欢的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否则谁要敢碰我一根汗毛,我早打的他爹妈都认不出你信不信?真想挖开你这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封长情又是高兴他如此直白的表示喜欢他,又无语他说自己蠢,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试探着问:“他以前得罪过你吗?”

    唐进默了默,神色复杂而深沉,“我与他有过命的交情,最后却做了他上位的踏脚石,被利用的连渣都不剩,还有我身边的人,都被牵连,下场凄惨。”

    封长情身子一颤,他身边的人,是不是也包含……未来的自己?

    唐进不轻不重的环着她,眼睛里是让人安定的沉稳,“但这一次我不会,别怕,有我在。”

    前世说到底,菲音和唐家最后都是被他牵连,这一世他怎能重蹈覆辙?

    封长情慢慢点头,除了对他无比的信任,还有隐隐的心疼,心疼他的背负,心疼他以前的经历。

    她认真的道:“有我在,我帮你。”

    唐进窝心的看着封长情。

    前世,菲音也曾帮过他,设计铠甲,兵器,还能与他一起探讨排兵布阵,调兵遣将。

    只是菲音身染沉珂,一年里十二个月,十一个月就在用汤药将养着。

    有一次菲音感慨,就算自己不能是个武功高强能帮着夫婿平定四方的女将军,若是个正常人,也不会成为唐进的拖累。

    这一世,当真是老天听到了前世菲音的祈愿吧,让她成了封长情。

    封长情瞧他神色复杂,以为她说着玩的,口气极其认真的道:“怎么,你不信我?”就她前世研究所得,若是唐进想造反称王,她从旁协助都没问题。

    “没……”唐进笑了笑,“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封长情瞧他视线幽暗,忽然后悔自己问的这句话。

    果然。

    唐进声线低哑:“盖章。”

    “……”封长情有些无语。

    唐进叹息道:“真的好想吻你……”

    封长情又是尴尬又是气闷,总觉得这个场面有点难为情,但他既然能把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告诉自己,必定是十分喜欢信任自己,自己心里也喜欢着他,一个吻而已,她又不是真的古人,扭捏什么,当即闭上了眼睛,半仰着头,一副视死如归模样。

    只是闭目半晌,没有等来该有的亲密,只听唐进低低的笑着,“你现在这副尊荣,我实在有点下不去嘴。”

    封长情自进了常州,就是一脸麻子的样子,实在是很影响胃口。

    可封长情听到这话却是脸色阵白阵红,手肘完全不受控制,直接给了唐进的肚子一肘子,也不理会唐进痛的闷哼一声,一把把他推出门去,啪一声拍上了门。

    封长情心里大骂混蛋。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吆,阿进,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这是又不听话让游姑娘动手揍人了?”

    这声音不是别人,竟是盛茂。

    封长情脸色复杂,暗想,唐进莫不是因为知道盛茂来了,所以才不亲近,半开玩笑的说了那句?

    末了又用力了摇了摇头。

    去他的,混蛋,死混蛋!

    ……

    廖英护送着韩叶,一路快走,到了傍晚的时候,总算赶到了漳州。

    廖英道:“我就在马车上休息一会儿,韩大夫去取药,取了药咱们立即出发,今夜子时之前尽量敢回常州去,辛苦韩神医,在车上睡了。”

    唐素的病情十分要紧,他们这一趟出来也不能耽搁。

    韩叶点点头:“行,我速去速回,廖护卫稍等。”

    玉容膏是韩叶的独门配方,专门舒缓疤痕,治疗皮肤问题,只是药材难寻,所以配置的也不多。

    最近这半年来,他调配的玉容膏几乎都是白铃兰在用,白铃兰很看重容貌,虽然脸上疤痕已经越来越淡,但她却依然十分紧张那道疤痕,为了让她安心,韩叶配置好了玉容膏之后就都放在她那里。

    很快,韩叶就到了白铃兰住的院子。

    此时正是晚饭的时辰,白铃兰和翠竹正在用饭,一见韩叶回来,翠竹又惊奇又高兴,忙站起身道:“韩公子,你不是出去办事了吗?”

    “回来拿药。”韩叶看向白铃兰,“那玉容膏,我上次多给了小姐三罐,都先给我可好,这边有急用。”

    白铃兰好奇的问:“有别人也需要玉容膏吗?这次是个什么病人?”

    韩叶淡淡道:“这个……我不便多说。”

    白铃兰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拿了玉容膏,让翠竹给他,自己寒着脸进了内室。

    韩叶一顿,示意翠竹退下,自己走进了里间,温声道:“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病人罢了。”

    “那你告诉我呀?”白铃兰转过脸,看着他,“既然是无关紧要的病人,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还是……她对你很重要?也是了,我对你来说也只是个病人,又不是你什么人,韩公子当然不必什么都告诉我。”

    白铃兰这话五分假意,却也有五分真的气愤。

    能用到玉容膏的,必定是个女子,这半年来韩叶对她极好,便是上次去安南侯府给老安南候看病,都悄悄告诉了她,这次这个到底是什么人,还能让韩叶这么着紧三缄其口。

    她想起那日那个满脸麻子的女子,难道是那个人?

    韩叶叹道:“又说气话,你又怎会只是病人?”

    白铃兰却默默抹泪,无声啜泣:“你走吧,去看你的病人吧,以后我都不用你管了——”

    韩叶忙道:“好了好了,不气好吗?我告诉你就是了,这次的病人是在常州,在常州总兵府上。”

    “常州?!”白铃兰一怔,泪水还挂在脸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为什么会是常州?”

    她心知肚明韩叶是去公干的,常州又是关键的州府,此时自然敏感起来。

    韩叶道:“来人拿了世子手令,我只是奉命行事。”

    白铃兰咬着牙,想了好一会儿,“韩叶,你带我去常州好不好?”

    韩叶断然拒绝,“不行,那里情况复杂,你是海陵王府的小姐,一旦被他们知道了身份,太危险。”

    白铃兰道:“不是说拿了兄长手令的人也在常州吗?他们在常州就会保护我不出问题的,我就是想看看拿了手令的是谁……”

    韩叶眼神一黯,“你想回海陵?”

    白铃兰用力点头,“那里是我的家呀,我自然是想回去的。”她走到韩叶跟前,握着韩叶的手,认真的道:“在这里,我们虽然朝夕相处,可终究是没有名分的,叶郎,难道你不想我能名正言顺的在你身边吗?”

    韩叶心中一动,却又压了下去,“等我立了功,到时与师傅去说,他——”

    白铃兰摇头道:“没有那么复杂,你帮他们治好了病人,他们肯定感激你,到时候请他们帮忙传信与兄长说一声,就能接我回海陵了,我回去海陵,就与兄长说明你我的事情,兄长一向开明大度,必定会允了我们在一起。“

    韩叶心动不已,“那你就伴做医女,去了常州再看。”

    白铃兰高兴的在韩叶唇边轻碰了一下,“你对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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