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三千黛色
    乙酉正月二十日,晨,太央宫,陛下正式赐旨贤安卢老将军嫡长公子卢玠为玄安王,允卢老将军归隐养老,其子代父职,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封王之礼庄重无比,持续了两天两夜,文武百官尽数道贺,欢饮达旦,从此以后,卢玠便不再是称为世子了,而是名副其实的玄安王。

    **

    那一天,沈曦宜特意没有早睡,坐在一只龙凤花烛之前,静静地守着,听着外面时隐时现的喜炮声。

    龙凤花烛爆了好几个灯花,他直到很晚才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脸上微微泛着红晕,看上去有些宿醉。十尺的朝服绣着祥云蛟龙戏珠繁复而庄重的刺绣,玄黑中带着庄重的黧黄。然而他略带醉态的脚步恣睢而不成章法,冗长的封侯之服垂在地上,与阳光下那个无比庄重的他又迥然不同。

    他疲惫地推开门,一只手揉了揉被冠压得酸痛的颈,顺手把手腕上花檀木串珠丢在一旁,像是甩去了良久的桎梏。

    沈曦宜微微站起身来,看着他,瞳孔中只倒映着一个人。

    两个人很奇妙,沈曦宜是身着单色素服古朴得不能再古朴,而站在她对面的人却又将华丽挥发到极致,两人相视对望,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玄度。”沈曦宜低声笑了一下,她似乎还没有见过如此庄严的他。或许从今日起,“世子”已经成了永远的过去,她该唤他“王上”或是“王爷”。

    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继而又无可奈何地笑道:“别这么唤我。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铜镜中的他,华丽而又充满了辉煌的不真实感。

    沈曦宜低垂眼眸,为他除去了头上沉重的玉冠。

    “如果你能放下一切跟我走就好了。”她手里捋着卢玠漆黑的发,望见窗外明灭的星星和手边煊赫的蜡烛交相辉映,不由得有感而发。

    “走去哪里?”他问道。

    “天涯海角。”

    沈曦宜想也没想,顺口说道。

    其实她之前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看着他这样站在权利与辉煌的最顶端,无比地荣耀却又没有一点自由可言,有感而发罢了。

    他蓦然止住了沈曦宜拿着梳子的手,眼神炯炯,将她拉坐在自己的旁边。

    “曦宜,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沈曦宜想了一下,摇摇头。

    倒也不是不喜欢,这是有更喜欢的生活罢了。

    他仿佛知道沈曦宜在担心些什么一样,道:“李徵玉,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她的。就算李家再是为难,这件事也绝不能改变。我只有这一句话,等阿籍好了,我就叫阿籍和你和离,你们两个都自由。”

    沈曦宜会心一笑。

    夜色,宁静如斯。

    **

    卢玠任玄安王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打五天前起,来往卢府送礼的人就络绎不绝,林林总总什么人都有,就连今年新考上来的举人进士也要来凑凑热闹。一时间卢府可谓是门庭若市,大大小小的礼物摆得满满当当,数也数不过来。

    因为卢玠已经封侯的关系,卢府这老宅以后便不能再住下去,不日就要迁到“小卢府”去,同样也在城中一片山水优美的地方,那里卢玠将会正式告别世子的身份,成为新一任的家主。

    由于前来送礼的人太多,沈曦宜免不得要帮着打理一番,光是调遣仆人就已经动用了大概一百多号人,剩下的还要调动门口的马车和箱子,要不然卢府门口可就真的水泄不通了。

    忙里偷闲,卢玠曾经也带着沈曦宜到小卢府里去看过一次。小卢府奢华又精致,处处可见佳木郁郁葱葱,从南国移植过来的名花奇葩烂烂漫漫,一带清流贯穿全院,从雕镂的太湖石深处泻于石隙之间,大是吸取了苏州园林的精髓所在。

    庭中飞楼悬空,台阶白玉,皆隐于飘飘渺渺的水汽之间。俯而视之,左可见湖溪泻玉,流珠溅玉,石桥三港,兽面衔吐----端是美轮美奂,令人目不暇接。

    沈曦宜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叹息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精妙的庄园。

    她从前只道卢府气势磅礴堪比皇宫,如今看来,小卢府的精巧玲珑璨若瑰宝,似乎也难分高下。

    卢玠当时领着她站在桥上看流水潺潺,顺便问道:“你这样喜欢,不如给园子起个名字吧。”

    沈曦宜当时想了半晌,道:“这院子真是精巧!流珠溅玉,漱水淙淙,不如就叫做‘漱园’吧。”

    没想到卢玠居然真的犯懒,沈曦宜随口说了个名字,他居然就真的用了,还用得津津有味,“漱园”的招牌被高高在挂在牌匾的正上方,据说还是他亲自挥笔写就的。

    沈曦宜每每看“漱园”这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时候都不禁有点惭愧,这么美的一座院子,她真不应该就这么草率地起了这么个名字,怎么说也该深重考虑一番,应该找个起名师父来起,要不然真是辜负了这些许良辰美景。

    卢玠却觉得漱园这名字甚好,之后也就不曾改了。不过他也就插手这一个名字,园子内部处处悬挂的对联、还有书房的名字,他都不曾再操心了,这些事统统都交给一个他新请的先生来做。——这位先生不是别人,沈曦宜看着他的名字就觉得眼熟得很,张汝安,这不是阮默清之前的那位青梅竹马的恋人吗?

    卢玠绝对是故意的。

    沈曦宜会心一笑。他只是嘴上不说,暗地里去把张汝安从令沉佑身边给要了回来,还放在身边当先生。冯濂则被勒令留在了老宅里,漱园禁止他的入内。

    就算冯濂再傻,估计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

    只是这家伙装傻充愣的本事实在好,在露馅之前自己绝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连前几日被人追在大街上喊打的丢脸事,也藏得甚好就当没发生过一般。

    能到小卢府去做事的都是卢玠的亲信,像冯濂这种暗藏的间隙当然是被拒之门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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