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袖侧

正文 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2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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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大人以女儿身出仕,以及和她一样出仕的这些女官们,不得不表现得更冷静、更沉稳、更理智,才能让旁人认可她们。

    所以盈娘从入府以来六七年,一直都感觉大人就是理智偏冷的一个人。

    她是第一次看到大人这样失控。

    因父王、母妃都去世了,大人现在只有两个兄长,两个兄长都来了。

    康王在外面叫人守了正房,不许大人现在进宫。

    端王在里面跟大人说话。

    盈娘抱着县君,在廊下揪心。

    忽然听到正房里大人的声音,嘶哑:“为什么不杀他!他有什么特别!为什么偏爱他至此!”

    端王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大人忽然就没了声音。

    过了片刻,隐隐听见压抑、无力、喑哑的哭声。

    盈娘茫然。

    有点不能相信那是大人。

    在她心目中,大人一直都是伟岸的,甚至伟岸过将军。

    她活在这个府里,从来都不是靠将军,一直都是靠大人。

    过了很久,端王出来了,站在那里和康王说话。

    盈娘咬了咬牙,把孩子们都交给丫鬟:“看好他们。”

    她匆匆过去:“王爷。”

    端王和康王两个哥哥放不下心,正商量要不要一人的王妃过来陪伴妹妹。然而妹妹跟两个嫂子都不太说得来。

    她与她们,所思所想都完全不一样。又怕她们一人说错话,更戳她心肺。

    正为难,伯府这个胖胖的姨娘过来了。

    端王和康王都看向她。

    妹妹家就这么一个姨娘,给妹夫生了两个儿子,还很得妹妹的喜爱和重用,端王和康王都知道她。

    “王爷。”她问,“我能进去吗?”

    她说:“大人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去吧。”端王颔首,“照顾好她。”

    盈娘匆匆一福身,便进去了。

    进去看到大人趴在榻上,看不见脸。

    她站住,想了想,去斟了茶端过去,轻声唤:“大人,大人……喝口水吧。”

    大人没出声,无力地抬了抬手。

    盈娘过去,把她扶起来,把水端到了她唇边喂她。

    大人软软地靠在她身上,就着她的手灌了一盏茶。

    喝完,她又趴下了。

    盈娘也不敢说话。

    觉得凭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有效的安慰的话来。

    她便道:“大人,我就在这,你有事唤我。”

    大人不出声。

    盈娘便坐在榻旁的锦凳上。

    她觉得自己帮不了什么忙。但她就是不想让大人在这时候一个人待着。

    好歹该有个人陪着她。

    那她就安安静静地陪着。

    日头西斜,屋子里渐渐地昏暗。

    盈娘两眼望着地板,渐有些模糊不清。

    忽然,大人声音喑哑地唤了声:“盈娘……”

    盈娘一震,起身一步跨到榻边:“在呢,我在呢。”

    大人问:“孩子们呢?”

    盈娘道:“丫鬟们照看着呢,大人放心。”

    许久,大人道:“水……”

    盈娘忙去倒水。

    大人又就着她的手喝了。

    喝完,她没有再趴下,手肘支在榻几上,闭着眼捂着额头,似乎想从这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屋里太安静,盈娘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人死不能复生……”

    以前觉得这句真是无用的废话。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也没有别的话能说了。

    她想来想去,恨道:“都是那杀千刀的反贼可恨!”

    皇帝登基这些年,国泰民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作什么要造反!

    好好地过日子不行吗?

    都已经是人上人了啊。

    大人却睁开了眼,撑着额头,视线虚无地落在榻几上。

    “是我的错……”她说。

    大人这是悲伤过度,糊涂了啊,怎么是她的错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大人别胡说!”她恼道,“怎会是大人的错!都是反贼的错!就该诛这些人的九族。”

    她不知道造反的都是些什么人,自然信口而说。

    并不知道主谋两个,一个诛不了族,一个根本没有家族。

    可大人依旧呢喃:“是我的错……”

    盈娘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捉住大人的肩膀晃她:“大人你清醒一点,怎么会是你的错。”

    大人忽然落泪。

    再抬起眼,人好像清醒了,可还是说:“是我的错。”

    她呓语一般,说:“那天,只有我看到了……”

    “陛下登基,以殿前司指挥使除夫君,大家都过来道贺,只有我看到了。”

    “他站在柱子边,冷冷地看着,目光那么冷。”

    “他们都在说,徒弟走了和师父一样的路。”

    “他们都在说,徒弟和当年师父一样,成了陛下最信任的人,得天子以安危相托。”

    “没有别人看到,只有我看到了。”

    “我转眼再去看,他已经离开了,甚至没对自己的徒弟说一声恭喜。”

    那时候,她其实内心隐隐不安来着。

    可新帝刚登基,家人都成了宗室亲王,故旧都成了勋贵,大家都有新的位置,分配了该得的利益。

    包括那个人。

    到处都是欢腾的气氛,不安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再去看,那个人已经消失在廊柱处,不见了踪影。

    便没去深思。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她躺了整整一天,从记忆扒出来这一段。

    原来,危险的苗头,在六年前就埋下了种子。

    若她当时肯深思,肯去想一想……

    她明明知道,那个人对皇帝是怎样的恋慕痴迷。

    只她从来,都轻视‌‎‍‌男‍‎‌‍‌女‎‌‎之情,觉得与家国仕途比起来,不过小道。

    当时若肯深思,若肯重视,若能提前想到……哪怕是多提醒将军一句“提防所有人,所有人也包括那个人”,或许将军就不会轻易被诈。

    或许就不会死了。

    百官都无法理解那个人为何而谋反。

    他已经位极人臣,武将之巅。

    他又不想当皇帝。

    则他扶谁上位都不能给他比当今陛下给他的更多了。

    只有她想明白了。

    那就是个疯子,疯子。

    是疯子啊。

    盈娘茫然。

    大人说的她全听不懂。

    可她晓得,这个家已经没有了将军,大人不能再垮了。

    她说:“孩子们都指望你呢,全家都指望着你呢。”

    大人闻言,抬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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