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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丢人。

    缓了许久,宋知渺才被宋夫人从怀里捞了出来。

    见宋夫人还想问些什么,她忙先发制人打断道:“娘,你别问了,我太丢人了。”

    这两个小年轻定是在他们不知晓时发生了什么,宋夫人虽然心里好奇极了,但也知晓宋知渺这会这副模样,也问不出什么,只得无奈地应着:“好好好,娘不问便是了。”

    宋知渺又抱住了宋夫人,好似母亲温软的怀抱能叫她的羞恼缓解些,嘴里嘟囔着:“娘,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啊。”

    宋夫人若有所思地默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回着:“回京啊,那得做些准备了再回吧。”

    *

    京都,皇城。

    慈宁宫内。

    明黄衣袍的男子脚下步子匆忙,大步跨入殿中,抬手挥退了欲要通报的小太监,一身天子威严之气在此时消散大半了,直到瞧见高座上的母亲,才缓了一瞬心神,沉声唤道:“母后,朕来了。”

    太后闻声,欣喜转头看来,岁月在她脸上留下褶皱的痕迹却掩不去一身雍容华贵。

    她一手搭上太监的臂膀,另一手却拿着两张信纸,走到皇上跟前才急声道:“皇上,这事你可务必要给哀家办好,不然哀家可唯你是问。”

    皇上脸上露了难,垂眸看了眼太后手上的信纸,抿了抿唇才道:

    “母后莫要心急,此事还未有定论,我们远在京都还不知南州所发生之事细节始末,不若待人回来了朕将其召入宫中好生询问过后再做打算如何?”

    太后眉头一皱,俨然对皇上这番说辞不满:

    “还等什么,那小烈子和宋家寄回的信都一副说辞,两方莫不是还能合起伙来欺瞒君上不成,皇上这是怕唤不回阿妄丢了帝王脸面这才故意推辞的不是?”

    皇上苦笑:“母后,朕并无此意,这些年朕唤阿妄难不成还唤少了,若说丢脸面早就丢得没边了,怎会顾及这些。”

    太后柳眉一挑,年轻时便是叫先帝宠坏了性子的小姑娘,如今上了岁数也仍是带着一身娇蛮的老太太:“那是你念及你皇姐未曾当真对他施过压,天子有召他岂敢不回,此事你必须给哀家办妥了。”

    提及已故的长公主,皇上脸上闪过一抹郁色,终是微叹了口气松了口:“朕知晓了,回头便给阿妄传召,朕只是担心这般强硬反倒误了事,叫阿妄心中起了抵触岂不得不偿失了。”

    太后不满地哼了一声:“他抵触的莫不是还少了,哀家这些年想见他一面都难,他不就是嫌哀家唠叨,哀家还能唠叨他几时,若是不了了这桩心愿,只怕到时候去了地下,月儿还得责怪哀家的不是呢。”

    皇上大惊失色,忙制止道:“母后,此言怎可胡说,您是朕和皇姐的母妃,皇姐岂敢说您半句不是,而且您……”

    长公主逝世实则一直是他心中揭不去的伤疤,江妄亦然,所以如今江妄不愿归京他也拉不下脸来摆出帝王强硬之势,只是太后每次说起这些就没个遮拦,叫他一时都不知该惊慌还是忧伤了。

    太后敛了神色,抬手拍了拍皇上的肩,终是有了几分长辈的沉稳:

    “此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该走出来了,阿妄也该走出来了,以往的事在旁人看来难分对错,哀家知你觉得有愧于阿妄,所以你更该将此事给办妥了,莫不是还真打算一直畏畏缩缩,叫你亲侄儿孤独终老了才好?”

    皇上咬了咬牙,沉声应下:“是,母后,朕知晓了。”

    这事总算是落下,太后心情大好,摆了摆手正要离去,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来问道:“宋家可是已启程回京了,何时能到?”

    皇上回:“算着时日,应当不出七日便能到京都了。”

    太后唇角一勾,老太太笑起来似是还带着几分年少时的娇俏,想起小烈子在信中所描述的少女,忍不住道:“待宋家归京,你先将那小丫头召入宫中让哀家见一见,好些年不见,如今是方是圆,可莫要是小烈子夸大其词才好。”

    远方的云烈静静望着天空,心中有万分惆怅。

    该做的他都已做了,心硬如江妄,他实在是担不起这个重任。

    信中他已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讲得清清楚楚,只盼此番报信回京那位太后娘娘能够大发慈悲,莫要怒极之下当真让他做了“小烈子”才好。

    第18章 小情郎

    多日赶路奔波,叫宋知渺早已没了最初的劲头,即使知晓快要抵达京都城门,她也一路上懒洋洋地打不起精神来,软着身子靠在宋夫人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母亲垂落的发丝。

    怎么看都还像是个小丫头,总喜欢赖在她怀里,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这般模样,叫宋夫人实难想象女儿已是到了要成婚的年纪,往后又将如何为‌‌‎‍人‌‌妻‌‍‎‍为人母。

    宋知渺抬头时,便见母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歪了歪头娇声道:“娘,你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宋夫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垂眸一愣,很快露了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已过京都地界了,不多时便能入城了,妙妙猜猜今晏可会来城门口迎接吗?”

    宋知渺闻言,从宋夫人怀中直起身子来,狐疑地看了眼母亲,好似她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一般,嘴里嘟囔着:“宋今晏?这个时辰指不定在什么地方疯着野,争取着爹娘还未回去管束着他的最后自由时光,他怎会来。”

    宋今晏。

    宋家嫡子,宋知渺的同胎胞弟。

    两人打一同出生,却从小都不对付,宋家又皆是重女轻男的,两个孩子的争执打斗向来都是宋知渺占着上风,宋今晏活像是什么促销活动附赠的一般。

    但到底是家中唯一的男儿,随着年岁增长,两夫妻也对宋今晏的管教逐渐严苛起来。

    要他习文习武,要他严于律己,要他出人头地,更要他跻身官场。

    折腾得打小便叛逆的宋今晏苦不堪言,每每瞧见宋知渺翘着腿悠闲躺在树下乘凉,自己却因着背不下课本顶着烈日罚站,便气得牙痒痒。

    这回宋知渺吵嚷着要离京,他一改常态殷勤至极,点头哈腰地为宋知渺帮腔,巴不得他们能走得更远更久些,宋知渺哪能不知他心里的花花肠子,这几月他们不在京都,定是叫他玩得不亦乐乎,哪还会来城门口迎接他们。

    正说着,马车已缓缓驶过小道,不远处威严耸立的京都城墙逐渐显露。

    宋夫人抬手撩开马车帘,便在城门下瞧见一行似是熟悉的人群,唇角一扬,抬了抬下巴:“那妙妙可猜错了。”

    即使震惊于宋今晏竟真的来城门口迎接了,但宋知渺却是没工夫搭理他。

    马车驶到人群前,她一见那道高挑柔美的身影,眼前一亮,马车几乎都没停稳便探出身要冲去:“千暮!”

    宁千暮一惊,忙迈步上前迎她,扶住她的臂膀将人接了个牢实:“你小心些,马车还未停稳呢。”

    宋知渺一脸灿烂扑入了宁千暮怀中,矮她小半个头,将头埋在她颈间,甚是小鸟依人:“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好想你呢。”

    宁千暮被扑了个踉跄,但仍是站稳了身子,将宋知渺软乎乎的身子抱紧了去,笑得一脸宠溺:“这不是来接你了,怎还瘦了?”

    宁千暮身上又香又软,惹得宋知渺忍不住在她怀里蹭了蹭,双臂紧紧环着她纤细的腰身,这才填满了心中的满足,撒着娇嗔怪道:“外头不比京都,我吃不好也睡不好,瘦了也好,免得总叫人觉得我肉乎。”

    本就是闺友间撒娇的蜜话,身后却突然冷不丁传来一声轻哼:“知道自己肉乎还压上来,怕不是想将千暮姐身子给压垮。”

    少年渐变成熟的嗓音带着几分低磁的暗哑,轻蔑的语气令人听了眉心突突直跳,宋知渺猛地抬头,一眼瞪向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宋今晏,气急道:“宋今晏!你哪知眼睛瞧见我肉乎了!胡说八道什么!谁准你偷听我和千暮说话了,滚一边去!”

    饶是平日里也算是娇柔温软的宋知渺,一对上宋今晏便丝毫没了大家闺秀的气质,嚣张跋扈的模样自是对他又气又恨。

    不知从何时起,宋知渺便压不住宋今晏的恶劣和讨嫌了,少年身形逐渐高挺,臂膀逐渐结实,就连那沉哑的嗓音,有时候冷不丁一声,还会叫人下意识惊颤一瞬。

    “两只眼睛都瞧见了。”宋今晏毫不收敛地上下将自己的胞姐打量了一番,微挑眉梢不屑道,“而且是你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宋知渺气得脸都红了,松开了宁千暮就朝他逼近而去:“我可以说,你不能说!”

    “这什么鬼话,我就说了,怎么了?”

    眼看两姐弟一见面就要吵得不可开交,宁千暮轻叹一口气,忙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制止道:“好了,都少说两句,这一路奔波都累坏了吧,还是先入城吧。”

    不远处的宋老爷早就忍不住想上前呵斥宋今晏对自己宝贝女儿出言不逊了,可奈何一直被宋夫人拽着,眼看争端被宁千暮平息了去,这才抿了抿唇,仍是不悦道:“这小子,净会胡说八道,等回去了再好生收拾他!”

    宋夫人白了宋老爷一眼:“儿子都多大了,少拿你那副偏袒的言论数落今晏,两姐弟感情好着呢,用不着你挑拨离间。”

    “这怎是挑拨离间?他为男子顶天立地,总逮着自己姐姐欺负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我这是教他身为男人的气度!”

    “何来欺负,俩孩子斗嘴罢了。”宋夫人懒得与这女儿奴说大道理,视线一直飘向那头,似是瞧见了什么令她感兴趣之事,满不在乎地推了推宋老爷又道,“你坐后头那辆马车,让今晏与我同乘,我有话问他。”

    宋老爷一怔,侧头看了眼跟在最后的马车:“夫人,那是装行李的马车,你叫我怎么……”

    宋夫人见几个孩子已朝这边走来,更是没心思多管宋老爷,急不可耐打断道:“就一段路,老爷快去吧。”

    宋夫人迈步朝着孩子们迎了去,徒留本还气势汹汹的宋老爷独站在原地,一旁的随从识相地上前低声道:“老爷,小的让人把行李挪一挪,也是能腾出些位置的。”

    ……

    几月不见,宋知渺憋了一肚子话想同宁千暮分享,可待到两个小姐妹挽着手要上马车时,她侧眸瞥见被母亲拉住的宋今晏正侧着头朝她俩这头看。

    宋知渺心中狐疑一瞬,忽的想起了什么,一坐入马车便急声问道:“不对啊,千暮,方才宋今晏唤你什么?千暮姐?你何时同他这般熟稔了?”

    在此之前,宁千暮虽是时常到宋府做客,也与宋今晏从小到大见过不少次,但因着两人并无直接交集,宋知渺更是没可能让自己讨人厌的弟弟同自己最喜欢的小姐妹相交,他们一直也仅是隔着宋知渺而相识的点头之交。

    一向皮得惹人嫌的宋今晏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在宋知渺看来应该是她极具威慑力的眼神起到了作用,宋今晏每每见了宁千暮,都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温顺邻家小弟模样,像模像样躬身作揖唤着:“宁姑娘这厢有礼了。”

    也不知上哪学的,宋知渺总是忍不住翻个白眼,转头便会对宁千暮道:“别看他这会人模狗样的,平时可讨人厌了,咱们快走,别理他。”

    至此,宋知渺认为两人是不熟的。

    但宁千暮闻言却是愣了一下,有一瞬沉默,眸底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恢复如常,温笑着道:“算不上熟稔,你们离京这段时日与他见过几次。”

    宋知渺一听心中警铃大作,瞪大了眼紧张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千暮你离他远些,往后见了他便绕道走,他敢对你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他!”

    宋今晏倒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在宋老爷和宋夫人的严苛管教下,如今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少年郎,但唯一惹人烦的便是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一整天叭叭的没一句好话。

    宋知渺便没少遭他戏谑,如今他逐渐长大,她更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拿他完全没有办法,这才生怕自己这丢人现眼的弟弟趁她不在惹了宁千暮烦。

    宁千暮眨了眨眼:“他没你想得这么遭,到底是自己亲弟弟,你这也说得太过了。”

    宋知渺皱眉,狐疑地看了眼宁千暮:“你怎向着他说话,他有多烦人你也不是没瞧见,方才他还说我肉乎呢!”

    宋知渺嘟起嘴来,换作以往她是并不在乎这点言论的,自己除了那处止不住的长,其实并不肉乎,旁人说她她也不在乎,可自打那些奇怪的梦,再到如今少女初长成,对这些言论便很难不去在意了。

    宁千暮笑着伸手掐了一把宋知渺的腰身,纤细柔软,手感滑腻得叫人爱不释手:“哪儿肉乎了,妙妙这是越长越俏了,连我都好生羡慕呢。”

    宋知渺被掐得腰间发痒,娇笑着躲闪,脸上也泛起红润来:“别掐别掐,好痒啊!你就别取笑我了。”

    喘息一瞬,宋知渺才逐渐缓和了下来,目光落在宁千暮娇柔纤细的身形上,脸上的笑意渐褪,忍不住失落道:“还是你这般更叫人羡慕,高挑纤瘦,穿什么都好看,千暮当真是京都,不,整个齐国,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了。”

    若是她能如宁千暮这般,是否便不会总叫人背议,也不会总遭遇些令人烦恼的桃花劫了呢。

    单纯的少女并不能细思出更多道理,只是想起这些,脑海中便没由来将近来发生之事又浮了上来。

    宋知渺脸上的神情变化自逃不过宁千暮的眼睛,她年长宋知渺三岁,如今岁数虽也不大,但到底也是从她这般年纪过来的,能叫少女为之心烦的,除了身体的变化成长,那便是情窦初开的儿女情长了。

    宋知渺垂眸之际,宁千暮脸上忽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朝她凑近了些意味不明道:“怎的,妙妙这是在外受什么委屈了?”

    那些事便说来话长了,眼看就要到宋府了,宋知渺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摇了摇头撇嘴道:“算不上委屈,就是些烦人事罢了。”

    宁千暮转了转眼眸,将人一把勾住轻笑道:“那我告诉你个消息缓解下烦闷如何?”

    “什么消息?”

    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其余马车陆续下车的声音,宁千暮压低些声音道:“我在我爹那听得消息,你幼时心悦的那位小情郎不日便要回京了,届时可要一同去城门前瞧瞧?”

    宋知渺抬起头来:“什么小情郎,我哪有什么……”

    越说越心虚,越说心中便越有个名字好似要跳出嗓子眼脱口而出。

    话音渐弱,话头便被宁千暮娇笑着接了过去:“就是幼时你当着好些人又抱又亲的小情郎啊,叫什么……嗯……”

    “江妄!”宋知渺大惊呼声,“他要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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