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江太医送来了新的药方和镇痛方,苦,相当苦,人间疾苦。但一想到晚上的痛,我还是两大碗药全闷了。

    “主,陛下来啦。”翠一脸兴奋地跑进来。我把玩着瓷杯的手僵在了原地,深呼了一口气。

    “陛下万福。”我迎上进来的宋珩,今日他只着了件淡黄色的常服,不似寻常的森冷威严。他走过我,往红木坐榻上一坐,轻轻应了一句:“起来。”

    我直起身子依旧低着头,翠立在我身后,院子里虫鸣聒噪,偶尔还有几声蛙鸣,衬得屋内格外安静。

    他似乎一直在看我,我保持着谦恭有礼的姿态等待他开口,时间恍惚静止了一般。

    “慕美人,过来坐。”他终于开了口,抬眼看了眼翠:“你下去吧。”

    “是。”翠临走前正好与我对视,她眼里满是疑惑和诧异,这让我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和他坐在坐榻两旁,所幸中间有一张木桌隔着我们二人。

    “慕美人,”他右手臂搁在桌面上:“朕今日来是想请你为朕解解惑。”

    我睫毛轻颤:“陛下材高知深、通达众凡,妾身不过一介女流,不敢能为陛下解惑……”我可是18年来的语文功底都给掏尽了。

    他侧过头来看向我:“无妨,闲聊而已。”

    我也只好转头迎上他宛如深潭的一双眼。

    “朕的养心殿里有一只芙蓉鸟,从前上蹿下跳,婉转啼叫,少有消停。”

    他不疾不缓道:“但不知怎地,最近一反常态,居然乖顺安宁起来。慕美人对此怎么看?”

    还“婉转啼奖,确定不是“异常聒噪”?……皇帝看来还是很给我原主女二面子啊。

    “妾身妄猜,也许是鸟儿忽受神启,醍醐灌顶,明白能好好吃喝拉撒睡就是人间极乐,何必再去无端聒噪搅人安宁?”

    “哦?这神启从何而来?”

    “许是曾吃坏了些东西,在生死前走了一遭后大彻大悟,人间诸事多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除生死外,其实无甚大事。自然也就安宁下来了。”

    这番话其实多半是我从江太医那借来的,白日里我好奇地问江太医他怎么能时时刻刻都一副从容淡然的样子。

    他一如既往温和一笑:“·自幼随师傅治病救人,看惯生离死别后,只觉人生诸事多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除生死外,盖无大事了。”我当时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想到晚上就派上了用场。

    宋珩静静地看着我,似是在琢磨我得这番话到底有几分可信,而后悠悠开口:“如双公主近来很喜欢这只芙蓉鸟,你这只芙蓉鸟会不会啄她?”

    半原来就是在担心女主,您这是询问我还是在威胁我啊?我内心已经翻了无数白眼,表面上却要仍然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

    “鸟儿既然已经受了神启,性子一转自然对谁都一样。”旋即我还真心诚意地补充一番:“更何况如双公主真活泼,鸟儿对其当是喜欢亲近的。”

    宋珩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青玉扳指:“好。”

    今夜谈话似乎格外顺利,他没再追着我问出没出宫、糖浆哪里买的我就已经感叹万幸了。

    看他出了院子我伸个懒腰准备回房睡觉,一旁翠正好迎上来:“主,您今日为何不叫婢子去备茶啊?”

    “啊?”我手还伸在空中转头看她。

    “从前陛下来时,您都会立马叫婢子去沏陛下最爱喝的‘蒙顶甘露’,然后坐到陛下身边。可今日婢子等了您好久您都没有吩咐婢子,婢子都担心您是不是还受那毒药影响。”

    我之前他俩怎么都一直盯着我,盯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来还有这桩事。

    我扭扭脖子活动下筋骨:“不备了不备了,一切从简吧。以后他要再。”芙蓉鸟既然脱胎换骨那就换的彻底点吧。

    “啊?哦。”翠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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